回城那天,刘长河没走多远,又被叫了回来。
车刚出镇口,手机响了。他靠边停下,看了一眼,是村长打来的。村长姓赵,五十多岁,常年戴着一顶旧帽子,说话嗓门大,但心不坏。
“长河啊,你是不是已经上路了?”
“刚出镇。”刘长河说。
“那你先别急着走。”村长在那头说,“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刘长河没马上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沉默了一下。
“什么事。”
“村口那座小桥,你记得吧?”村长说,“前年水冲过一次,现在底下空了,镇里说要修,但一直排不上号。我这两天看你们修路修得利索,就想着……能不能顺手把桥也处理一下。”
刘长河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路。
那座桥他当然记得。
不是水泥桥,就是几块预制板搭在两边土墩上,底下是条小沟,平时没水,下雨就急。小时候他放学回家,经常在那儿玩,把石头往沟里扔,看水花。
后来桥坏过一次,是他父亲和几个人垫的石头。
再后来,又坏。
“桥现在还能走。”刘长河说。
“能走,但不放心。”村长说,“前几天有辆拉化肥的车过去,板子晃了一下,把人吓够呛。”
刘长河没说话。
风从车窗缝里进来,带着点尘味。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又停住。
“修桥不是小活。”他说。
“我知道。”村长立刻接话,“材料镇里能出一部分,人工……你看村里这些人,也就出点力,真要干,还得你拿主意。”
“钱呢。”刘长河问。
那头沉默了一下。
“钱……可能还得你先垫点。”村长声音低了些,“回头镇里批下来,再给你。”
刘长河笑了一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讽刺,就是嘴角动了动。
“我刚修完路。”他说。
“我知道你刚修完路。”村长说得很快,“也知道你不容易。可这桥……要是真出点事,谁心里都过不去。”
刘长河又沉默了一会儿。
远处有车经过,带起一阵风。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云不厚,阳光有点晃。
“我回去看看。”他说。
“那太好了。”村长明显松了口气,“你先看,不行咱再说。”
挂了电话,他把车掉了个头。
回村的时候,已经快中午。村口那座桥就在路边,新修的路从桥头接过去,颜色一深一浅,很明显。
桥比记忆里更旧。
预制板边缘有裂纹,底下的土被水掏走了一块,露出黑洞洞的空隙。有人在桥边放了几块石头,像是临时挡着。
村长已经在那儿了,帽子压得很低,看见他下车,快步走过来。
“你看。”村长指了指桥底,“这一块,空了。”
刘长河蹲下,伸手探了探。
土是松的,稍微一碰就掉渣。他又看了看桥面,用脚踩了一下,板子轻轻晃。
“得拆。”他说。
“全拆?”村长有点犹豫。
“不拆不行。”刘长河站起来,“不然修了也是白修。”
“那要不少钱。”村长叹了口气。
“要。”刘长河说,“但一次修好,后面省事。”
村长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是非要修。”刘长河又补了一句,“你要等镇里,我也能走。”
村长摇头。
“等镇里,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他说,“你要是能帮,就当村里欠你一个人情。”
“人情就算了。”刘长河说,“桥修好了,大家走得安全。”
这句话说出来,村长的表情松了一点。
下午,他把工具又搬了出来。
拆桥比修路费劲。
预制板重,得几个人一起撬。村里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有人看着,有人搭把手。
“这桥修了多少回了。”有人说。
“修了又坏。”另一个接话,“这地方水冲得厉害。”
“这次要是修,就得修实。”刘长河说。
没人反对。
拆板的时候,有一块卡住了,怎么撬都不动。有人急了,说要不算了,凑合用。
刘长河没吭声。
他换了个角度,把撬棍插进去,慢慢用力。肩膀绷着,额头冒汗。板子终于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人在旁边喊:“慢点,别砸着脚。”
他点了下头,没停。
板子拆下来,底下的空洞露得更明显。水痕在土上画出弯弯的线,说明每次下雨,这里都是冲口。
“得打基础。”他说。
“怎么打。”村长问。
“垫石头,浇混凝土。”刘长河说,“不然撑不住。”
“那得不少料。”
“我去镇上买。”刘长河说,“先垫着。”
他没再问钱。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镇里。
拉回来的石头一车一车往桥底倒,有人帮着抬,有人帮着铺。混凝土搅的时候,机器声音很大,震得人耳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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