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办法”在“薄雾”弥漫的泥沼中,艰难地犁出了三条微不可见的痕迹。艾琳娜·索尔海姆教授的“道义高地”战略,如同投入沉寂深潭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比预想的更加扩散,也引来了水下更深的暗流。赵大川团队的“盲测”发现的微弱“平台期”信号,在无数次的重复验证后依然坚挺,为黑暗中的探索者提供了一缕摇曳却真实的微光。而陈望与胸口“锚点”那冰冷、被动的共生,也开始以一种极其隐晦、时断时续的方式,向他展示“薄雾”之下那扭曲而惊悚的世界图景。
艾琳娜教授带来的“生态正义”叙事,迅速在特定的学术圈层和非政府组织网络中引发共鸣。 她牵头撰写的一份详实报告——《生物剽窃2.0:当资本与技术垄断披上“创新”外衣——以“青莲国际”案为例》,以严谨的法理分析和触目惊心的案例对比,将瑞恩资本对“青莲”的围剿,置于全球生物资源掠夺、传统知识消亡和南北发展鸿沟的宏大背景下。报告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数十个发展中国家的环保、农业、土着权益团体中秘密流传。这些长期被主流资本和科技叙事边缘化的力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和一个具象化的靶子。
很快,一封由全球超过三百个民间组织、学术机构和社区代表联署的公开信,被递交到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秘书处、世界贸易组织以及相关国家议会。公开信强烈谴责“某些跨国资本利用技术优势,对原产地国家和社区实施新型生物资源掠夺”,呼吁国际社会关注“青莲”案例,审查现有国际专利与惠益分享规则的漏洞,并“保护生物多样性与文化多样性免受资本无序扩张的侵蚀”。
这并未能直接动摇瑞恩资本的商业诉讼,却成功地将一场商业战争,部分扭转为一场关乎全球治理公平性的意识形态之争。 瑞恩资本及其盟友的公关团队恼火地发现,他们精心炮制的“国家安全”和“反垄断”叙事,开始被“生物海盗”、“生态殖民”等更具道德杀伤力的标签所缠绕。一些原本中立的媒体和国际观察家,开始以更审慎、甚至带有批判性的眼光审视这场争端。瑞恩资本试图游说欧盟加速“合成生物学产品快速审批通道”立法的努力,也因此遭遇了来自环保团体和发展中国家代表的强力阻击,进程大大延缓。
“他们从规则的挑战者,变成了规则不公的受害者象征。”叶栀夏在加密简报中难掩兴奋,“虽然无法立刻解围,但我们在舆论上不再是孤军奋战,我们有了‘道义同盟’。瑞恩资本每进一步,都要面对更广泛的道德质疑和国际压力。这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缓冲空间。”
陈望对此保持谨慎的乐观。他深知,道义的高地不能当饭吃,更不能直接击退资本的獠牙。但至少,这为“青莲”披上了一层虽然薄弱却意义重大的“道德铠甲”,让对手的撕咬不再那么肆无忌惮。他将与艾琳娜教授的合作级别提升,授权她组建一个小型国际专家顾问团,持续从法律、伦理和发展角度为“青莲”发声,并将“青莲山可持续发展与社区惠益分享模式”打造成可复制的案例,进行全球推广。这是一场漫长的、渗透式的观念战争。
与此同时,赵大川团队的“盲测”在经历了数万次枯燥的重复与失败后,终于捕捉到了规律的一鳞半爪。 那能使“星火”衰退出现微弱“平台期”的特定电磁场频率与微生物代谢产物组合,并非唯一。通过穷举法,他们又发现了另外十七种略有不同的组合,虽然效果更微弱、持续时间更短,但都指向同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星火”的衰退,并非均匀、不可逆的熵增,其内部似乎存在着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某种“节律”或“共振点”,在受到外部特定复杂场域(包括物理场和生物化学场)的精确调制时,其衰变过程会出现短暂的“滞涩”甚至“回溯”。
“这就像……就像一台极其精密的、但能量即将耗尽的钟摆,在受到特定频率的、微弱的推动时,会多摆动一下,或者回落一点点。”赵大川在绝密视频会议中,用了一个尽可能通俗的比喻,眼中燃烧着困倦却亢奋的光芒,“虽然每次推动的效果微乎其微,而且很快就会回到衰减的大趋势上,但这证明‘星火’的‘死亡’过程,存在可以被外部条件影响的‘结构’!它不是一块简单的、正在融化的冰,而是一个复杂的、正在解体的……系统!”
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它意味着,“星火”的衰退或许并非绝对不可挽回的物理定律,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可能涉及信息结构或能量状态迁移的“过程”。而这个过程,至少在理论上,存在着被干预、被影响、甚至被“暂停”或“逆转”的可能性——尽管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这种干预所需的精度和能量级,如同要求用一根头发丝去拨动一座即将倒塌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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