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抑制场强度提升至7级。”
信使那条冰冷信息的最后几个字,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无声落下。起初的几天,陈望并未感觉到明显异样。他依然能思考,能决策,甚至感觉思维比以往更加冷酷、更加专注——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应激反应。但很快,那种无处不在的、如同浸在浓稠糖浆里的迟滞感,开始悄然蔓延。
最直接的体现,是“灵感”的枯萎。 曾经常常在深夜灵光一现的破局思路,面对复杂局面时那种近乎直觉的洞察力,以及对新技术、新模式那种本能的敏感和联想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他需要花费数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梳理清楚以前瞬间就能把握的局势脉络。阅读前沿科技报告时,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颠覆性概念,现在读来却觉得隔膜、模糊,甚至产生一种“这不过是老生常谈”或“过于理想化”的莫名抵触。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具有粘性的薄膜,覆盖在他的思维表层,将一切跳跃的、发散的、超越常规的联想,都温柔而坚定地“抚平”或“过滤”掉。
叶栀夏、赵大川、刘副总……所有核心成员,都出现了类似症状。策划会议变得冗长而低效,大家反复讨论着细枝末节,却难以形成具有穿透力的核心策略。技术攻关会议上,面对“星火”衰退曲线,团队提出的解决方案越来越保守,越来越倾向于在现有框架内修修补补,没人再提那些天马行空的、可能触及本质的疯狂猜想。甚至连王浩在电话里汇报青莲山的异常监测数据时,语气都少了往日的咋咋呼呼,多了几分按部就班的麻木。
这不是疲劳,不是压力过大,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系统性的“思维降级”。 就像高性能计算机的CPU被强行降频,顶级跑车的引擎被套上了限速器。他们依然能工作,能运行,但再也无法触及那个曾经若隐若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巅峰状态”。
“‘薄雾’更浓了。”一次深夜,赵大川在加密频道里,声音疲惫而沉重,“我做了一个思维敏捷度自测量表,得分比三个月前下降了37%。更可怕的是主观感受——我以前看数据,脑子里会自动蹦出各种关联和假设,现在……就像在看一本陌生的外语书,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难以理解其精妙。对‘星火’衰退的数据分析,我们试了十七种模型,结果都指向‘不可逆的熵增’这个令人绝望的结论。但我知道,肯定有第十八种、第十九种思路,只是……我们‘想不到了’。”
陈望沉默。他何尝不是如此。面对瑞恩资本步步紧逼的诉讼和国际上愈演愈烈的“技术威胁论”舆论,他能想到的应对策略,依旧停留在商业防御、法律反击、舆论引导的范畴,虽然依旧凌厉,却缺乏那种一击必杀、扭转乾坤的“神来之笔”。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思维的边界牢牢限定在了“常规”和“可行”的范围内。
“这是‘他们’想要的效果。”陈望的声音在寂静的频道中响起,冷静得可怕,“让我们变成‘安全’的、‘可控’的、只能在既定轨道上运行的棋子。创新?突破?触及禁忌?想都别想。”
“那我们……就这样了?”叶栀夏的声音带着不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对于依靠创意和策略生存的她而言,灵感的枯竭比**的伤痛更可怕。
“不。”陈望斩钉截铁,“‘薄雾’能抑制灵感,但抑制不了意志;能放缓速度,但阻止不了前行。既然‘巧劲’用不了,我们就用‘笨办法’。”
“笨办法”战略,在“薄雾”弥漫的绝境中,被强行推开。
1. 人海战术与数据洪流:针对“星火”衰退,既然无法依靠天才的灵光一闪找到根本解,那就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法——穷举。赵大川团队在陈望的授权下,启动了“盲测计划”。利用“琥珀”基地的强大算力,对已知的所有物理、化学、生物环境参数进行近乎无限的排列组合模拟,并设计自动化实验流水线,对其中可能性较高的组合进行实体验证。不求理解原理,只求找到能“延缓”甚至“暂时逆转”衰退的“黑箱”操作。这是用资源和时间,对抗思维的枷锁。
2. 规则内的极限挤压:应对商业围剿,叶栀夏团队放弃了制造“爆点”和“奇招”,转而进行近乎偏执的“合规性深耕”和“细节碾压”。他们将“青莲”过往所有业务流程、合同文件、技术文档进行地毯式审查,确保在法律和规则上无懈可击。同时,对瑞恩资本及其盟友发起“骚扰式”诉讼和调查申请,利用一切规则允许的手段,拖慢对方节奏,提高其作恶成本。不求速胜,但求不败,用繁琐和坚韧,消耗对手的锐气。
3. 根系深扎与价值重构:王浩在青莲山,将合作社的运营模式推向极致。引入最先进的精准农业技术和物联网监测,将每一棵古茶树的生长数据、生态环境因子、采摘加工流程数字化、透明化,打造无法复制的“数字指纹”。同时,与顶尖茶叶品鉴师、传统文化学者、生态艺术家合作,深度挖掘紫笋的文化、美学、生态价值,将其从“产品”升华为“文化符号”和“生活方式”,构筑超越技术壁垒的情感与价值护城河。这是在被“技术突破”可能性锁死的情况下,向更底层、更不可替代的“生态与文化根基”寻求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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