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CF的尽调团队离开后,筒子楼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堆积如山的文件箱还没来得及收拾,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疲惫的气息。没有了连日来的电话铃声、打印机嘶鸣和激烈的讨论,这种安静反而让人有些不适应。等待最终投资决策的这段时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这他娘的比干活还累人!”王浩最先打破了沉默,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熊,“成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那帮洋鬼子回去咋嚼舌根子!俺宁愿回去扛一百包笋干,也不想这么干等着!”
赵大川推了推眼镜,尽管眼圈乌黑,但语气依旧保持着技术人员的严谨:“耗子,稍安勿躁。尽职调查是标准流程,对方需要时间整理报告、内部评审。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复盘尽调过程中暴露出的问题,比如早期财务凭证缺失、合作社分红记录不够系统化,这些都是未来需要规范的地方。等待期也是我们的整改期。”他说着,已经拿起笔记本,开始罗列需要完善的内部管理清单。
叶栀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大川说得对。而且,我觉得GCF团队最后的态度是积极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恢复正常运营,不能让渠道和合作社觉得我们因为融资的事乱了阵脚。我待会就去给几个大客户打电话,跟进一下订单情况。”
陈望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街市,没有说话。他深知,尽调顺利只是过了第一关,GCF内部的风控委员会、投资决策委员会还有层层评估。资本市场的变数,远比管理一个合作社复杂得多。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伙伴,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大家辛苦了。这段日子确实难熬,但我们已经尽了全力。现在,就像大川和栀夏说的,该干嘛干嘛。融资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咱们自己的根基不能乱。”
然而,“该干嘛干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一种无形的焦虑弥漫在团队中。
王浩回到青莲山,看着合作社井然有序的生产,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一天往省城打好几个电话问:“望哥,有信儿没?”
赵大川虽然埋头整理内部规范,但也会时不时地刷新一下邮箱(2005年,企业邮箱还不稳定,刷新是常态),生怕错过GCF的邮件。
叶栀夏在跟客户沟通时,也难免会分神,思考着如果融资成功,渠道拓展计划该如何调整;如果失败,又该如何应对。
就连最沉得住气的陈望,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用手指敲击桌面,脑海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的结果和应对方案。重生者的先知先觉,在资本市场的复杂博弈面前,也显得有限。
为了缓解团队的焦虑,也为了切实提升内部管理,陈望决定利用这段空窗期,做两件实事。
第一,他让赵大川牵头,成立一个“制度规范小组”,就着尽调中暴露的问题,着手制定一套更规范的财务管理制度、合同管理流程和合作社分红核算细则。“咱们不能等钱来了才想起练内功,现在正是时候。”
第二,他让叶栀夏和王浩配合,策划一次小范围的“合作社骨干研修班”,邀请农科院的专家来讲讲标准化种植和初级加工技术,同时稳定军心,传递公司稳步发展的信心。
这两项工作,有效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也让团队在等待中保持着积极的姿态。
在这段略显煎熬的日子里,陈望和叶栀夏的相互支撑显得尤为重要。 一天晚上,两人加班讨论完善合作社管理制度。
“有时候想想,要是没这笔钱,咱们是不是也能过得挺好?”叶栀夏看着窗外稀疏的星光,轻声说。
陈望笑了笑,给她倒了杯热水:“当然能。你看,没有山本,没有亨氏,没有GCF,咱们不也一步步走到今天了?融资只是工具,是加速器,但不是发动机。我们的发动机,是青莲山,是合作社的乡亲,是我们这几个人。”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叶栀夏,“不过,有了加速器,我们能做的事会更多,比如把你一直想做的那个‘青莲山生态体验’项目搞起来,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故事。”
叶栀夏转过头,看着陈望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清晰和坚定的侧脸,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陈望的存在本身,就成了她最大的信心来源。
就在研修班顺利开班、内部制度初稿完成之际,一个意外的消息先于GCF的正式答复而来。 叶栀夏接到了一个来自南方某经济报记者的电话。记者声称,听到风声,有国际资本看好本土特色农产品企业,“青莲国际”可能成为资本追逐的对象,希望进行采访。
“消息传得这么快?”叶栀夏捂住话筒,惊讶地看向陈望。
陈望眉头微皱。媒体的嗅觉是灵敏的,但这未必是好事。在最终协议签署前过度曝光,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干扰。他示意叶栀夏谨慎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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