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指节叩在青铜门环上时,晨雾还没漫过巷口的青石板。门内传来木屐蹭过地面的细碎声响,接着是沈砚清带着宿醒的沙哑嗓音:“是林先生?”
门轴“吱呀”转动的瞬间,一股混着松烟墨与陈年樟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砚清穿着半旧的月白长衫,袖口沾着几点未干的墨痕,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更重——案上摊着的宣纸写满了“归墟”二字,有的力透纸背,有的潦草如飞白,最后一行墨团晕染,像是写到一半突然断了思路。
“沈先生昨晚没歇?”林野目光扫过案头冷透的茶盏,瓷壁上凝着的水珠已经干涸。
沈砚清抬手揉了揉眉心,将他让进内室:“越想越乱。你说那青铜镜里的人影,真会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顾教授?”他俯身从樟木箱里翻出个蓝布包袱,层层展开后,露出一本泛黄的线装笔记,封皮上“顾明远”三个字的钢笔字迹已经褪色。
林野接过笔记时,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糙——这是被反复翻阅过的痕迹。翻开第一页,除了顾明远的签名,还有一行小字:“归墟非墟,乃水之魂,镜为引,骨为匙。”字迹墨色偏淡,像是写下时墨水已快耗尽。
“这是顾教授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本笔记?”林野指尖顿在“骨为匙”三个字上,忽然想起昨日在博物馆见到的青铜镜背面,那圈刻着人骨纹样的凸起。
沈砚清点头,递过一杯新沏的龙井:“我父亲和顾教授是同窗,当年顾教授带队去浙东沿海考察‘归墟遗址’,走前把这本笔记托给我父亲保管,说要是三个月后他没回来,就把笔记交给懂行的人。可谁知道,他这一去就没了音讯,考察队的船在海上遇到风暴,连残骸都没找到。”
茶盏里的水汽氤氲了沈砚清的眼,他忽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镜,指着背面的纹样:“你看这纹样,像不像人骨?顾教授笔记里写‘骨为匙’,会不会就是指这个?还有‘镜为引’,昨天我们在镜里看到的人影,会不会是他在通过镜子传递消息?”
林野凑近铜镜,指尖抚过冰凉的纹样。那些凸起的线条走势奇异,既不像商周的饕餮纹,也不像秦汉的云气纹,倒像是把人的肋骨、指骨拆解后重新排列,每一根“骨纹”的末端都刻着极小的符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些符号你认识吗?”林野指着一根“肋骨纹”末端的楔形符号。
沈砚清凑过来细看,眉头越皱越紧:“像是甲骨文,但又不全是。顾教授当年主攻的就是上古文字,他笔记里有几页画的符号,和这个有点像。”他翻到笔记的第三十七页,那里画着十几组符号,旁边标注着“归墟水纹”,其中一组符号和铜镜上的楔形符号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个类似波浪的后缀。
“顾教授标注的是‘归墟水纹’,难道这些符号和水有关?”林野盯着符号,忽然想起昨日在博物馆听到的传闻——二十年前顾教授失踪后,浙东沿海的几个渔村突然出现怪事,渔民夜里总能听到海里传来敲锣的声音,渔网捞上来的鱼身上都带着奇怪的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刻过。
沈砚清突然拍了下桌子:“我记起来了!我父亲说过,顾教授出发前曾去过大陈岛,那里有个老渔民告诉他,海里有个‘归墟门’,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打开,进去的人能看到过去的事。顾教授当时以为是渔民的传说,没当回事,可现在想来,他说不定真的找到‘归墟门’了。”
“大陈岛?”林野心里一动,他上个月刚去过那里采访,岛上有个废弃的灯塔,当地老人说灯塔下面压着“海里来的东西”,不让外人靠近。当时他只当是迷信,现在想来,或许和顾教授的失踪有关。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老张的呼喊:“沈先生!林先生!不好了!博物馆的青铜镜不见了!”
林野和沈砚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他们昨天离开博物馆时,明明看着保安把铜镜锁进了展柜,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赶到博物馆时,展柜的玻璃已经被打碎,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锁头掉在一旁,明显是被人撬开过。负责夜班的保安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我凌晨三点巡逻时还好好的,四点再过来就发现展柜被撬了,铜镜不见了……我真的没走神,就是刚才听到外面有猫叫,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就成这样了。”
老张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锁头:“这锁是特制的,一般人根本撬不开,看来是有备而来。会不会是昨天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林野想起昨天在展柜前遇到的男人,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眼神阴鸷,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对方恐怕是早就盯上了青铜镜。
“他为什么要偷铜镜?”沈砚清急得直跺脚,“那铜镜关系到顾教授的下落,要是被他拿走,我们就再也找不到线索了!”
林野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忽然发现碎片里混着一根黑色的纤维,像是从衣服上勾下来的。他捡起纤维,凑近看了看:“这是羊毛纤维,而且是进口的澳毛,昨天那个男人穿的外套好像就是羊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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