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落叶在舱内打着旋,最终全贴在舷窗上。那些青铜钥匙形状的叶片突然渗出银灰色液体,在玻璃上漫出幅扭曲的倒影——三年前的归墟塔顶,穿黑袍的“我”举着半块青铜牌,牌面鼠形图腾正啃食另半块的龙纹。倒影里的雨带着铁锈味,与驾驶舱内甜腻的雨气泾渭分明,像两块被玻璃隔开的时空切片。
“你总会回来的。”阿比达达的声音从塔顶传来。我抬头望见他蹲在坍塌的横梁上,黑袍下摆沾着归墟塔的砖石碎块,手里的青铜秤杆正压着片桃树叶子。他掀起兜帽的瞬间,我看清他额间的图腾:半侧是议会的蛇形徽记,半侧是守护者的龙纹,两种纹路在眉心绞成死结,结上嵌着颗绿豆大的青铜屑——那是长期摩挲青铜牌的人才有的痕迹。
“这把秤陪了我十三次轮回。”他忽然将秤抛过来,秤砣在空中转了三圈,稳稳落在我掌心。我摸到秤杆内侧刻着的小字:“阿比达达,议会第一大长老,任期:所有时间的褶皱里。”秤盘里盛着的不是砝码,是半块苹果核形状的青铜牌,牌面的鼠纹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与我口袋里的龙纹牌形成诡异的对称。
雨幕突然变得粘稠,像融化的青铜液。阿比达达的身影在雨里忽明忽暗,他从怀里掏出个布满铜锈的日记本,封面烫着议会的天平徽记。“217年3月15日,第1300次循环。”他翻到某页念起来,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今天在归墟塔废墟捡到块青铜片,上面的孩童脚印与我十二岁时的完全重合。原来每个循环里的‘穿红棉袄的孩子’,都是没长大的我自己。”
我突然注意到他黑袍的袖口绣着串数字:001。这串编号正顺着雨水往下流,在石板上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浮出无数个“我”的倒影:有的在砸青铜匣,有的在拼钥匙,最年幼的那个正把青铜牌埋进桃树根下,埋牌的土坑里,已经躺着1299块一模一样的牌。
“议会从来不是十二个人。”阿比达达突然笑起来,笑声震落了横梁上的积灰,“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的分身。”他撕开黑袍,露出左胸的旧伤,伤口里嵌着枚生锈的铜扣,扣面上刻着归墟塔的星图,“你以为三年前在雪原救黄火土的是你?是我把手术刀塞进你背包的。那把刀的刀柄里,藏着第一重镜像的开关。”
说话间,他掌心里的日记本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凝成十二面青铜镜,镜中全是阿比达达的脸:有孩童模样的,有老者模样的,最狰狞的那个正用青铜秤称量自己的心脏,秤的左端放着议会徽章,右端摆着守护者图腾,而支点处刻着我的名字。
“这是第一大长老的诅咒。”镜中的孩童阿比达达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刺耳朵,“每个轮回都要亲手审判上一个自己。”他举起手中的青铜匣,匣口渗出的银灰色液体在地上漫出议会圆形大厅的轮廓,大厅中央的座椅上,坐着个穿红棉袄的玩偶,玩偶的眼睛是两颗翡翠色的珠子——与时痕左眼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握紧掌心的青铜秤,突然发现秤杆上的刻度在变化:从“0”到“13”的数字正在逆向流转,最终停在“∞”符号上。秤盘里的苹果核青铜牌开始发烫,牌面的鼠纹突然抬起头,对着我口袋里的龙纹牌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诉说什么秘密。
“想听真相吗?”阿比达达的身影突然与所有铜镜重叠,他的脸在雨里忽隐忽现,一半是祖父的轮廓,一半是月逐的眉眼,“创世神分割善恶不是为了封印自己,是为了给每个轮回留条活路。而议会,是所有轮回里的‘遗憾’堆成的牢笼——我们困住的从来不是恶念,是怕重蹈覆辙的自己。”
他突然抓起我的手腕,将青铜秤按向雨幕中的归墟塔。塔身剧烈震颤,砖石缝隙里钻出无数条青铜链,每条链子的末端都拴着个微型观测船,船身上的编号从“13-0”到“13-12”,其中编号“13-7”的船上,十二岁的阿比达达正把青铜匣塞进地窖暗格,而暗格里的匣底,刻着与我手表完全一致的时间。
“看暗格内侧。”阿比达达的声音带着急切。我凑近看时,发现那里刻满了指甲抓痕,最深的一道里嵌着半片桃树花瓣,花瓣的纹路与青铜秤的秤杆完全重合,“每个轮回里的你都在抓挠命运的墙,但墙的另一面,还是自己。”
雨幕突然变成透明的玻璃墙。墙的另一面,无数个阿比达达正在投票,他们举着的青铜牌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天平,左端的“遗憾”已经堆成归墟塔的模样,右端的“记忆”缩成颗糖果,而天平的支点正在生锈,锈迹里浮出祖父临终前的眼神——他瞳孔里的龙形图腾不是在阻止钥匙对接,是在示范如何让天平永远悬在中间。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阿比达达的青铜秤突然断裂,秤杆变成两半,一半是鼠形钥匙,一半是龙形锁孔,“要么让它们彻底咬合,让所有轮回坍缩成奇点;要么把断口磨成新的支点,让每个‘遗憾’都能长出‘记忆’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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