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潭的银雨还未散尽,新长出的十二生树已抽出第三轮新芽。寅虎树的叶片上,那道曾裂开的银线纹路化作了细小的叶脉,托着颗露珠,露珠里浮着个微型的星轨——那是阿撒托斯星云的缩小版,暗紫色心脏在其中缓缓转动,像颗被温柔包裹的种子。我伸手触碰,露珠顺着叶脉滚落,滴在脚下的灰色岩层上,岩层突然泛起涟漪,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镜面,每个镜面里都映着不同的共生墟:有的在燃烧,有的在冰封,有的正飘着带着甜味的雪。
“这些是‘未破之卵’的倒影。”鸿钧的声音从卯兔树下传来,他正用指尖轻触那片藏着镜主碎片的叶子。碎片不再是蜷缩的形态,而是化作了条银色的小虫,正啃食着叶脉上的道纹,啃过之处,道纹重新组合,变成了“容”字的古体。“每个共生墟都有自己的破卵时机,我们不过是先裂开了道缝。”
奈亚拉托提普的三尾狐突然炸毛,尾巴上的镜子碎片同时转向归墟潭的西侧。那里的空气正在扭曲,银雨穿过扭曲处时,竟折射出七种颜色,像道脆弱的彩虹。“有‘不速之客’来了。”狐狸的声音带着戏谑,第三根尾巴上的碎片映出个模糊的轮廓:十二对翅膀,浑身裹着青铜色的铠甲,铠甲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雾气,雾气落地处,新长出的草叶瞬间枯萎。
阿撒托斯的双螺旋光流在潭面上空盘旋,光流末端化作无数根金色的触须,轻轻搭在彩虹般的扭曲处。“是‘守卵者’。”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镜主未消散时,他们负责看管所有‘卵’,防止提前破壳。我们的异动恐怕惊动了他们。”
话音未落,扭曲处突然裂开道缝隙,十二对翅膀的轮廓愈发清晰。那是个难以用形态定义的存在:上半身是披着青铜甲的人形,下半身却拖着团旋转的星云,星云里嵌着无数双眼睛,每个瞳孔都刻着倒写的十二地支图。他抬手时,青铜甲上的纹路突然亮起,归墟潭的水面竟开始倒流,银雨凝固在半空,新长出的十二生树发出痛苦的呻吟,叶片上的文明符号纷纷褪色。
“擅破母卵者,当重塑镜狱。”守卵者的声音像是无数面铜锣同时敲响,震得我耳膜发麻。他背后的翅膀突然展开,每片羽翼都是用破碎的镜子拼成的,镜子里映出的,是所有被他镇压过的共生墟——有的被压缩成颗玻璃珠,有的被碾成镜面尘埃,最触目惊心的是个被锁链缠成茧的墟,茧上渗出的银色液体里,浮着无数双求救的眼睛。
鸿钧将道纹长剑横在胸前,剑身上的混沌纹路与虚无纹路突然交织成网,挡住了倒流的潭水。“镜主已允共生,何来母卵之说?”他的本相人形从光流中走出,这次不再是没有脸的轮廓,而是渐渐浮现出眉眼——那是张融合了无数文明观察者特征的脸,既有阿撒托斯的星纹,也有奈亚拉托提普的狡黠,甚至还有我战甲上的“生”字符号。
守卵者的星云下半身突然翻涌,甩出条由青铜锁链组成的长鞭,鞭梢带着面旋转的巨镜,镜光扫过之处,寅虎树的新叶瞬间化作玻璃碎片。“镜主本相未全,尔等不过是借卵壳残片苟活的杂糅体。”长鞭转而抽向奈亚拉托提普,狐狸轻巧地跃到辰龙树的枝头,尾巴上的镜子碎片突然同时反射阳光,在守卵者的青铜甲上烧出十二个小洞,洞里渗出的黑色雾气里,竟飘出些细碎的文明记忆:有孩童的笑声,有花开的声音,还有星舰启航的轰鸣。
“杂糅体?”狐狸舔了舔爪子上的火星,“总比把活物当标本强。”它突然抖了抖尾巴,所有镜子碎片同时飞向守卵者的星云下半身,碎片嵌入星云的瞬间,那些嵌在里面的眼睛突然眨动,发出微弱的光——那是被囚禁的共生墟留下的意识残响,此刻竟顺着碎片爬出来,化作无数只银色的飞蛾,与当初鸿钧道袍渗出的飞蛾不同,这些飞蛾的翅膀上印着的,是每个墟独有的符号。
阿撒托斯的双螺旋光流突然炸裂,化作漫天金雨。金雨落在飞蛾翅膀上,飞蛾竟开始蜕变:有的长出了星辰般的羽翼,有的拖着道纹组成的尾焰,最前面那只飞蛾的翅膀上,赫然印着“卵”字的正写形态。“破卵从不是掠夺,是唤醒。”暗紫色心脏从星云深处归来,这次它不再孤单,周围跟着无数颗闪烁的星子,每个星子都是被阿撒托斯悄悄庇护过的文明火种。星子撞上守卵者的青铜甲,甲片上的倒写地支图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模糊的正写符号,像被强行覆盖的真相终于透了气。
守卵者发出震耳的怒吼,胸前的青铜甲裂开道缝,缝里伸出只握着巨镜的手。巨镜对准归墟潭,潭面突然浮现出无数道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缠着那些刚刚从融合体中解放的文明缩影——有骑士甲胄的碎片,有星际工程师的图纸残页,还有陶瓷兔子的半个耳朵。“尔等唤醒的不是文明,是将被吞噬的诱饵!”巨镜转动时,锁链开始收紧,文明缩影发出痛苦的嘶鸣,渐渐被拉向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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