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笑小屋的灯光在夜色中熄灭,仿佛为一段过往画上了句号。然而,几里之外,那个她曾奋力挣脱的、名为“家”的院落里,灯火通明,空气却沉闷粘稠得如同暴雨前夕。林笑笑的名字,如同一个无法驱散的幽灵,更如同一面冰冷清晰的镜子,映照出屋内几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难以安眠的心绪。
林建国坐在堂屋正中的旧藤椅上,脊背佝偻着,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脊梁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碟几乎未动的花生米和半瓶劣质白酒,酒气混杂着汗味,弥漫在空气中。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酒后咆哮,只是死死盯着桌上那张不知被谁带回来的、刊登着林笑笑专访的省报。报纸上,林笑笑那张平静而坚定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京大……状元……嘿嘿……”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干笑,抓起酒瓶又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冰火交织的剧痛。是后悔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茫然,以及权威被碾碎、颜面扫地的巨大羞辱。他想起自己当初那句“折了你的翅膀”,如今听起来是何等可笑。那只他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雏鸟,不仅飞走了,还一飞冲天,飞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与愤懑,比任何酒精都更让他感到窒息。他猛地将酒瓶顿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里屋,王秀兰坐在炕沿,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默默垂泪。手里紧紧攥着林笑笑拒收的那一小布袋鸡蛋和腌菜,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女儿的荣耀传来,初始的瞬间,她心头确实掠过一丝与有荣焉的虚浮喜悦,但这点喜悦很快便被更汹涌的悔恨与恐慌所淹没。
“我当时……我当时要是拦着点他(林建国)……要是多护着笑笑一点……”她喃喃自语,泪水滴落在粗糙的布袋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想起女儿当初决绝的眼神,想起自己懦弱的沉默,想起这大半年来,女儿独自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换来今日的风光。这风光越是耀眼,就越是照得她这个母亲的失职无所遁形。邻居们羡慕的目光和恭维的话语,此刻听来都像是无声的鞭挞。她不敢去想女儿如今如何看待她这个母亲,更不敢去想,失去了这层看似光鲜的“状元母亲”身份后,自己在这个家里,在林建国日益乖戾的脾气下,又将如何自处。未来,像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让她感到无尽的恐惧。
而最偏那间、属于林婉婉的小屋里,则是另一番光景。没有开灯,林婉婉蜷缩在床角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兽。窗外偶尔路过的车灯,将她脸上扭曲的嫉妒与怨恨照得一闪而逝。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从小被她踩在脚下的“姐姐”,那个差点连学都上不了的可怜虫,能一跃成为全县瞩目的焦点,能去京城上最好的大学?而她林婉婉,成绩平平,未来渺茫,往日那点在小圈子里靠着打压林笑笑建立起来的优越感,如今彻底成了笑话!父亲的无能狂怒,母亲的懦弱悔恨,都让她感到无比厌烦。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不能让她这么得意”的恶念,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她想起之前偷偷尾随林笑笑时,看到她似乎与那个成绩也很好、长得也很好看的顾延有所往来;想起那些私下里流传的、关于林笑笑搞小团体卖资料的模糊传言;想起那个雨夜,林笑笑按下手印决然离开的背影……所有这些碎片,在她被嫉妒烧灼的脑海里拼接、发酵。
“京城……”她盯着黑暗中模糊的墙壁,眼神阴鸷,“你以为去了京城就摆脱一切了吗?等着吧……没那么容易……”一个模糊而恶毒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萌芽。她得不到的,林笑笑也别想轻易拥有!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林笑笑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栽个大跟头!
这一夜的林家,无人安枕。
林建国在酒精和愤懑中麻木自己,王秀兰在悔恨与恐惧中以泪洗面,林婉婉则在嫉妒的毒焰中淬炼着恶意的匕首。
林笑笑凭借自身力量挣来的荣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这个早已浑浊不堪的家庭深潭,激起的不是欣慰的涟漪,而是更深的沉沦与扭曲。他们困守在各自的情绪牢笼里,与那个已然展翅高飞的女儿/姐姐,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名为“选择”与“努力”的天堑。
夜更深了。
林婉婉从床上悄无声息地爬起,摸黑走到书桌旁,就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开始在一张信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笔尖划破纸张,带着一种泄愤般的狠厉。她写得很小心,不时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脸上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阴沉与算计。
这封即将寄往远方的信,会成为她投向林笑笑新生活的第一块绊脚石吗?
无人知晓。
只有窗外渐起的夜风,吹过寂寥的院落,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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