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见”三个字,如同冰锥,刺破了置办行装带来的最后一丝轻松氛围。林笑笑捏着那张新出现的纸条,指节微微泛白。对方如同幽灵,不仅洞悉她的计划,甚至将触角延伸到了她出发前的最后一刻。这种被严密监视、却不知对手身在何处的感觉,比直面威胁更令人窒息。
然而,她深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将纸条与之前那封带着狐狸简笔画的信放在一起,用油纸包好,藏入行囊最隐秘的夹层。然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离开前,还有些人和事,必须做一个郑重的了结。这不是形式,而是对过去善意的一种交代,也是为自己斩断不必要的牵挂。
她首先去的是学校。暑假的校园空荡而安静,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径直走向教师办公室,刘老师果然还在,正伏案写着什么,大概是下学期的教学计划。
听到敲门声,刘老师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暖而复杂的笑容,连忙招手让她进来。
“笑笑,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刘老师放下笔,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
“嗯,差不多了。刘老师,我明天就走。”林笑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端正。
“好,好啊……”刘老师连连点头,眼眶有些微红,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这一走,就是海阔天空了。京大,好啊,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他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欣慰,也夹杂着一丝即将分别的伤感。
“刘老师,”林笑笑看着他,语气郑重,“谢谢您。当初在办公室,要不是您坚持,替我说话,又请来周校长,我可能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她一直记在心里的恩情。
刘老师摆摆手,声音有些哽咽:“说这些做什么……是你自己争气!老师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看到你现在这样,老师比什么都高兴。”他顿了顿,看着林笑笑沉静却坚毅的眼睛,语重心长,“笑笑,到了大学,不比高中。那里能人辈出,环境也复杂。你性子要强,有主见,这是好事,但也要记得,刚极易折。遇事多思量,保护好自己。”
这话里,似乎不仅仅是对一个优秀学生的常规叮嘱,更带着一丝知晓她某些“不寻常”处的隐忧。林笑笑心中微动,认真点头:“我记住了,刘老师。您放心。”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感激的言辞,有些情分,记在心里比挂在嘴边更重。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大学生活的闲话,气氛温馨而略带感伤。临走时,刘老师执意将她送到办公室门口,看着她走远,久久没有回去。
从学校出来,林笑笑拐去了那条熟悉的、通往柳条胡同的巷子。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屋,而是在隔壁吴大妈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吴大妈哼着小调、收拾东西的窸窣声。这个善良而泼辣的邻居,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时常会“恰好”多做一点饭菜,“顺手”塞给她两个还热乎的馒头,或者在她深夜亮着煤油灯时,隔着院墙喊一嗓子让她早点休息。这些点滴的温暖,在那段冰冷刺骨的岁月里,曾是她为数不多的慰藉。
林笑笑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吴大妈洪亮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脚步声。门被拉开,吴大妈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看到是她,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哟!是笑笑啊!快进来快进来!听说你要去京城上那个什么……京大!了不得啊囡囡!”
吴大妈拉着她的手,把她让进院里,按在小板凳上,自己则絮絮叨叨地说着从街坊那里听来的关于她的“壮举”,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仿佛林笑笑是她的亲闺女。
林笑笑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等吴大妈说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口:“吴大妈,我明天就走了。来跟您说一声。”
吴大妈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眼底涌上浓浓的不舍,她用围裙角擦了擦手,又似乎想去擦眼角:“走好啊,走好……京城好啊,大地方,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吃饭别凑合,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她絮叨着最朴实也最真切的关心。
“嗯,我知道。”林笑笑点头,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塞到吴大妈手里,“大妈,这点钱您拿着,买点吃的用的。谢谢您以前那么照顾我。”
信封里是她特意包好的两百块钱。对于吴大妈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吴大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连推拒:“哎呀!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大妈哪能要你的钱!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快收起来!收起来!”
林笑笑执意将信封塞进她手里,语气坚定:“您拿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
推拒了几番,见林笑笑态度坚决,吴大妈眼圈红了,终于颤抖着手收下了信封,声音哽咽:“好孩子……好孩子……大妈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去了好好的,有空……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大妈……”她说着,忍不住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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