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笑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帮忙?
他需要她帮什么忙?
一个数学能力明显在她之上,看起来冷静自持、井井有条的人,会需要她这个刚刚还在为一道题绞尽脑汁、甚至需要来废品站淘书的人帮什么忙?
警惕心瞬间攀升至顶点。前世职场和今生家庭的经验告诉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越是看似优厚的条件,背后可能隐藏着越大的陷阱或代价。
她没有立刻去接那本笔记,也没有去看地上的书,而是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顾延,试图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什么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能力有限,恐怕帮不上顾同学什么大忙。”
她甚至刻意点出了对他的称呼,表明她认出了他,同时也划清界限,提醒他别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顾延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警惕。他合上自己的笔记,却没有收回,依旧递在她面前,语气平淡地解释,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不是现在。而且,对你而言,应该不算难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洗得发白的衣领和沾着灰尘的手指,继续说道:“我最近在整理一些……比较特殊的物理竞赛题型,涉及的知识点有些超纲,需要查阅一些外文资料。学校的资料不够,县图书馆也没有。我听说……你英语很好?”
林笑笑愣住了。
物理竞赛?外文资料?听说她英语很好?
她英语……好吗?在【过目不忘】效果下强行记忆了大量单词和语法后,或许阅读能力确实提升了不少,但距离能流畅查阅专业外文资料,她自己心里都没底。而且,他是听谁说的?她在家属院和学校,可没什么“英语很好”的名声。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顾延补充了一句,依旧言简意赅:“刘老师提过一句,说你向他借过旧的英文语法书,看得很快。”
林笑笑恍然,原来是刘老师。但这也只是说明她有兴趣,并不能证明能力。
“我的英语水平,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她实话实说,不想接下自己无法完成的任务,那比直接拒绝更糟糕。
“无妨。”顾延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一些基础概念的检索和初步翻译。到时候我会把需要查找的关键词和可能的资料来源告诉你。成与不成,这本书,”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地上的《自学丛书》,“你都可以先看。笔记,也算借你的。”
这个条件,几乎可以说是优厚到不可思议了。先享受权利,后履行(还不一定需要履行的)义务。风险完全由他承担。
林笑笑沉默了。她低头看着地上那本深蓝色的、承载着她突破瓶颈希望的《自学丛书》,又看了看顾延手中那本字迹工整、显然凝聚了无数心血的私人笔记。
理智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没看透的东西。顾延不是慈善家,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目的。或许,他真的急需一个英语尚可、且不会到处宣扬的人帮忙?或许,他看中的是她这份敢于争抢、并且能跟上他解题思路的“潜力”?
情感上,她太需要这本书和这份笔记了。系统任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高考是她唯一的出路。任何能提升实力的机会,她都不能放过。
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看向顾延。他的眼神依旧沉静,没有算计,没有施舍,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对等交换的坦然。
【幸运迷你光环】在微微闪烁着,仿佛在给她某种隐晦的提示。
“好。”林笑笑终于做出了决定,她伸出手,不是去拿书,而是接过了顾延那本笔记,“书和笔记,我借阅。你需要的帮忙,在我能力范围内,且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我会尽力。”
她的话同样清晰,划定了界限。
顾延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可以。”
他弯腰,捡起那本《自学丛书》,用手拂去上面残留的灰尘,然后连同林笑笑刚刚接过的那本笔记一起,递到了她面前。
“多久能看完?”他问。
林笑笑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进度和计划:“一周。最多不超过十天。”
“好。十天后,还是这里,这个时间。”顾延干脆利落地定下了归还日期,然后提起自己的帆布包,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等等!”林笑笑忍不住叫住他,“你……不怕我拿着书和笔记跑了?”这毕竟是无凭无据的约定。
顾延脚步顿住,回过头,夕阳的余晖恰好照亮他清俊的侧脸。他看着林笑笑,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说了一句让林笑笑心头巨震的话:
“一个能为了一道数学题在废品站跟我争得面红耳赤,又能清晰拆解父母道德绑架的人,不会为这点东西毁掉自己的信誉。”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堆积如山的废品之后。
林笑笑抱着那本沉甸甸的旧书和那本更显珍贵的笔记,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顾延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层层包裹的内心。他看到了她的挣扎,她的抗争,甚至……她的原则。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基于观察和理解后的……平等审视。
她低头,看着怀中两本承载着知识与希望的本子,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
这一次废品站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不仅得到了急需的资料,还……意外地结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只是,十天后,他究竟要她帮什么忙?而那句“比较特殊的物理竞赛题型”,背后又藏着怎样的信息?
林笑笑摇了摇头,将这些疑问暂时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消化掉这些宝贵的知识。
她将书和笔记小心地抱在怀里,如同抱着绝世珍宝,迎着夕阳,踏上了返回小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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