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的航行,在以光年为单位的宇宙尺度中,短到不足以构成一次完整的呼吸。
当追光者号的舰体撕裂最后一层空间褶皱,跃出虫洞,一片无法被任何已知语言描述的璀璨光海,铺满了白月魁与酒歌的整个视野。
梅洛天庭。
它本身就是宇宙的中心,既不依附行星,也非悬浮于虚空。
纯白色的宏伟建筑群向无限延展,由纯粹能量汇聚而成的流光瀑布贯穿其间,无声奔涌。
一座巨大的环形天体结构在其核心区域缓缓转动,折射着亿万星辰的光辉,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向它朝拜。
神圣、威严、秩序。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实质般的重量,穿透了舰船的合金装甲,压在两个人的灵魂之上。
两个在末日废土的血与火中挣扎求存的灵魂,第一次具体地感受到了何为永恒。
“这就是……艾熙所说的家?”
酒歌几乎忘了呼吸,那张向来冷静沉稳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了全然的失措与敬畏。
她见惯了废土之上扭曲的残垣与噬极兽横行下的绝望,眼前的景象,将她对“文明”二字的全部认知彻底颠覆。
这里没有挣扎,只有辉煌。
通讯请求的提示音在舰桥响起。
屏幕亮起,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出现,樱粉色短发,湛蓝眼眸,嘴角有抹淡淡的笑意。
“欢迎来到,天使之城。”
白月魁举起随身携带的酒杯,那里面盛装着从法隆尼亚带来的烈酒。
她朝着屏幕虚敬,而后一饮而尽,姿态依旧不羁,仿佛身处的不是一艘正在驶向神域的星舰,而是龙骨村的篝火旁。
“……还真不是一般的夸张。”
星港停泊区。
艾熙早已等候在那里。
空气里有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和一种洁净到不真实的气息。
白月魁走下舰船,目光笔直地落在艾熙身上,如同手术刀般上下审视,剖析着对方的变化。
“你好像……变了。”
“或许是,这里的伙食,确实不一样。”
艾熙难得地回应了一句调侃,目光随即落在酒歌身上。
酒歌的眼神清澈依旧,但那份自踏入这片星域起就不断累积的激动与崇拜,几乎要从她的眼眶里满溢出来。
她只是看着艾熙,用力地点了点头。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个动作里。
“走吧,带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奢侈。”
艾熙转身,领着她们走向星港内部一座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传送平台。
接下来的体验,让白月魁这位顶尖脑科学家,感到自己的认知体系正被彻底颠覆。
脚下平台亮起的瞬间,失重感与拉扯感同时传来。
她的世界被分解成无数光点,又在下一个瞬间重组。
这个过程不足千分之一秒,但对于白月魁的大脑而言,却是一场信息风暴。
无数关于空间折叠、维度跃迁、量子纠缠的猜想与模型在她脑中闪过、碰撞,然后被眼前的事实推翻。
当双脚再次踏上实地,她们已身处一座广阔到望不见边际的虚拟训练场。
白月魁始终保持着表面的淡定,但那双不断观察、分析、解构的眼睛,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活动。
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被投入知识的汪洋,疯狂地吸收着这个超前文明的一切。
这里每一寸建筑所应用的结构力学,每一个天使行走时完美同步的步态,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知识宝藏。
艾熙带着她们体验了能够瞬间修复肌体损伤的医疗设备。
酒歌几乎是趴在那台仪器上,眼神发光,如果不是艾熙拦着,这位曾经的战地医官大概会当场尝试拆开它,研究其原子层面的修复原理。
最终,艾熙将她们带到自己的居所。
一座位于天城云海之上的独立庭院。
一棵不知名的银色大树矗立中央,半透明的树叶在没有风的环境里自行摇曳,洒下点点碎光。
“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
艾熙推开门,屋内的陈设简单整洁,一万年的时光并未在此留下任何腐朽的痕迹,只有永恒的静谧。
白月魁挑了挑眉,环视一周。
“我们?你不一起?”
“我过两天就要去前线。”艾熙摇头回答,“恶魔…莫甘娜,我和她之间,有一万年的账要算。”
白月魁和酒歌的心,几乎是同时向下一沉。
重逢的喜悦如此短暂,短暂到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
“我们跟你一起去!”
酒歌立刻说道,声音里带着急切。
“没错。”
白月魁附和,语气沉静,却份量十足,“就算帮不上大忙,但我们绝不会拖后腿。”
艾熙看着她们,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正的微笑,“我知道。”
她抬手,一道光幕在空中展开。
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不断变化的瀑布式数据流与立体战争模型。
那些符号与线条以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在演化、攻击、防御、崩溃、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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