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码头的晨雾还没散,木船“鲸号”就泊在水湾里了。船身是新伐的槐木色,船帆上的鲸鱼在雾里若隐若现,像真的游在云里。林深穿着沾着木屑的蓝布衫,正用砂纸打磨船舷,听见脚步声回头时,眉骨的疤被朝阳照得发亮。
“林深叔叔!”小砚背着鼓囊囊的背包冲过去,拉链没拉好,半只鲸鱼木牌晃出来,正撞在林深膝盖上。林深弯腰接住,指尖蹭过木牌边缘——那是他教孩子们的“留三分糙”,说木头要带着手温才活泛。
念念举着银铃跑过来,铃声在雾里荡开,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你听,”她把铃铛往林深耳边送,“木马的声音跟着我们来了。”林深笑着点头,指腹轻轻敲了敲铃铛:“是呢,它在说‘好久不见’。”
兰梦绾站在码头上,看张廷硕帮林深解船绳。两人的肩膀偶尔碰到一起,像高三那年在槐树下抬木料时那样自然。晨雾漫过脚踝,带着水汽的凉,她忽然想起林深相册里的话——“鲸有归处”,此刻倒觉得,雾里的船、岸边的人、摇晃的芦苇,都是彼此的归处。
船开时,小砚趴在船头数水波纹。林深教他辨认河底的石头:“圆的是被水吻了十年的,带棱角的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念念则把银杏叶撒进水里,看叶子跟着船尾的浪花打转,忽然指着水面喊:“鲸鱼!”
水面上确实浮着个影子——船帆的鲸鱼印在水里,被波纹扯成晃动的银线。林深蹲下来,和她一起看:“这是船的回声,就像老槐树记得你们刻的痕。”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木盒,打开是四只木雕小鱼,鱼腹里藏着晒干的槐花瓣,“去年的槐花,泡在水里会开花。”
兰梦绾靠在船舷上,看张廷硕帮孩子们把小鱼放进河水里。槐花瓣在水面慢慢舒展,像被叫醒的春天。她忽然注意到船尾的刻痕——是行新凿的字:“霜降有信,载梦渡河”,笔画里还嵌着片银杏叶,和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高三那年秋分,”张廷硕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声音被风揉得很轻,“林深说要造艘船,载我们去看林场的银杏。”兰梦绾望着远处雾散的河岸,那里的银杏林正黄得发亮,像谁把阳光铺在了地上。
船靠岸时,林场的木工坊飘出松木香气。门口的槐木架上挂着串木牌,有兰梦绾的名字,有张廷硕的,还有两个孩子的,背面都是同一只鲸鱼,衔着银杏叶往林子里游。林深推开工坊的门,里面摆着个新做的秋千架,比学校的更高些,座椅上刻着完整的鲸鱼,正对着窗外的银杏林。
小砚拽着念念爬上秋千,银铃在风里叮当作响。林深和张廷硕蹲在地上拼木板,要给秋千加个遮阳棚。兰梦绾坐在门槛上,看阳光穿过银杏叶,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满地打转的银杏叶上,落在那些刻满牵挂的木头上。
她忽然明白,有些思念从不用刻意提起。就像老槐树记得每道刻痕,河水记得每片落花,时光记得每个约定——它们都藏在木纹里,融在回声里,跟着船,跟着风,跟着一家人的脚步声,慢慢长成了温暖的模样。
风过时,银杏叶簌簌落下,像谁在轻声说“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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