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宫后殿,幽深似海,与前半部分那肃杀森严、令人窒息的景象截然不同。越往深处行去,人工雕琢的华美装饰便越发稀少,渐次显露出山腹本身那未经修饰的嶙峋岩壁与古朴苍劲的原始风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陈年墨锭、干燥石尘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唯有历经千百年岁月沉淀方能拥有的静谧道韵,仿佛时光在此地也放缓了脚步,变得粘稠而厚重。
覃佩信步而行,步履从容,青衫拂过冰冷的地面,未染尘埃。段誉与钟灵紧随其后,两人皆被这迥异于前的静谧深邃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连活泼好动的钟灵也收敛了几分跳脱。沿途偶遇一些负责洒扫或值守的灵鹫宫弟子,她们远远望见覃佩的身影,便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垂首躬身,姿态谦卑恭敬到了极点。目光之中,除了对童姥严令的绝对服从,更添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难以抑制的好奇,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更无人出声盘问,显然巫行云早已下达了不容置疑的谕令。
穿过数条蜿蜒曲折、光影斑驳的回廊,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竟是置身于一处极为广阔、仿佛将整座山腹掏空而成的巨大石窟之中。这石窟穹顶高悬,隐没在昏暗之中,四壁并非粗糙的天然岩面,而是被打磨得光滑如镜,色泽深沉,宛如巨大的黑色玉璧。而就在这光滑如镜的四壁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图形、文字与各种奇异的符号!
有些是清晰灵动的人形图案,正在演练种种精妙绝伦、匪夷所思的武学招式,腾挪闪转间,仿佛蕴含着无穷变化;有些是繁复精密如同星图般的经络行气路线,箭头标注,注解细微,阐述着真气运转的诸般奥秘;有些是笔走龙蛇、如同天书般难以辨识的古老篆文,字里行间流淌着晦涩深奥的哲理;更有大片大片的区域,刻画的并非人力所为,而是日月星辰的轨迹轮转、山川大地的脉络走向、风雨雷电的生灭之象,乃至花鸟虫鱼的生趣盎然……笔法或古拙雄浑,或飘逸灵动,无不意蕴深远,已远远超出了单纯武学的范畴,更像是一部镌刻在石壁上的、试图包罗万象的古老百科全书。
此处,便是灵鹫宫乃至整个逍遥派真正的底蕴核心所在,收藏了自创派祖师以来,无数惊才绝艳的先贤大能,其智慧结晶与武学精义的传承圣地——禁地石室。
“哇——!这里……这里的图画和字也太多啦!看得我眼睛都花啦!”钟灵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四周那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浩瀚石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小脸上满是惊叹与茫然。
段誉亦是心神俱震,几乎屏住了呼吸。他自幼饱读诗书,经史子集无不涉猎,此刻站在这浩如烟海的石刻面前,更能深切地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那种磅礴、浩瀚与博大精深。这绝非仅仅是杀人制敌的技击之法,更包含着对生命奥秘的探索(医道)、对天地玄机的推演(卜筮星相)、对自然伟力的借用(阵法机关),乃至对整个大千世界、宇宙规律的感悟与叩问!其格局之宏大,立意之高远,远超他以往所知的任何武学门派。
覃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承载了此界一个时代智慧的石刻之海,神色并无太大波澜。以他“时序之源主”的境界,高踞于诸天维度之上,俯瞰万法,这些在当世武林眼中玄奥无比、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传承,大部分在他眼中,其核心原理、能量运转模式,与他所洞悉的诸天万界大道法则相比,只能算是一些较为初阶、颇具巧思的应用法门罢了。
然而,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石窟最深处,那片相较于其他区域显得更为古老、更为沉寂,刻画内容也最为抽象、甚至有些残缺不全的石壁区域。
那里,不再有具体的人形招式,也没有清晰的经络图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粗犷而写意的线条,勾勒出日月同辉、星辰列张、风云激荡、沧海桑田的宏大景象。笔触之间,充满了原始的力与美,以及一种试图以有限之身,窥探无限宇宙的苍茫意蕴。这里的“道”,更为纯粹,更接近本源,虽然模糊残缺,但其间流淌的那股探索精神,却隐隐超越了其他区域那些精妙绝伦的武学图谱。
覃佩缓步走了过去,最终停驻在这片最为古老的石壁之前。
他并未急于动用神通,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些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模糊的刻痕,仿佛在与之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无声对话。片刻后,他才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尖并未蕴含任何法力光华,只是以最纯粹的、不含丝毫烟火气的心神之力,轻轻地、如同抚摸情人面颊般,拂过那些深深镌刻在石壁上的古老痕迹。
就在他指尖与石壁接触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几乎就要彻底消散在无尽时光长河中的精神“回响”,如同被唤醒的沉睡精灵,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涓涓滴滴地流淌入他浩瀚如星海的心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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