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烟火人间的镇甸,覃佩并未循着官道驿站前行,而是带着段誉、钟灵二人,专拣那些飞鸟难渡、人迹罕至的幽深小径而行。他骑在神骏的青马之上,意态闲适从容,青衫在微风中轻扬,不似在崎岖山野间赶路,倒更像是在自家园林山水之间悠然信步,鉴赏风光。段誉和钟灵初时跟在马后,踏着荆棘碎石,尚觉几分辛苦,气喘吁吁。但行不过数里,二人便惊异地发觉,只要身处覃佩周遭一定范围之内,周遭的景物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变得格外清晰明澈,连空气中草木的清香都馥郁了几分,呼吸之间,一股清凉之气直透肺腑,浑身的疲惫竟一扫而空,步履也不知不觉变得轻快稳健,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竟丝毫不再感到疲累。段誉心思细腻,更隐隐察觉,自己体内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力,在一种玄妙难言的无形气机牵引之下,竟自行按照《归墟纳元诀》那刚刚领悟的粗浅路线,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流转起来,虽增长的速度微乎其微,但每运行一周天,那股内力便似乎凝练精纯了一分,与之前自己胡乱尝试时截然不同。
如此行了数日,眼前天地景象豁然剧变。只见远方天地相接之处,莽莽雪山如一条沉睡的太古银龙,横亘万里,巍峨雄壮的峰峦如同无数柄出鞘的利剑,撕裂云层,直插九霄,凛冽的寒气即便相隔甚远,也已扑面而来,令人肌肤生栗。正是那西域圣山,天山脚下。
“哇——!好……好高的山!这山尖尖是不是都插到天上神仙住的地方去啦?”钟灵仰着纤细的脖颈,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张成了圆形。段誉虽出身大理王室,见惯了苍山洱海的秀美,又何曾见过如此接天连地、充斥着原始蛮荒与冰冷威严的巍峨雪峰?一时间也是心神摇曳,震撼难言,只觉自身渺小如尘。
覃佩勒住青马,驻足远眺,目光仿佛穿透了山间缭绕的氤氲云雾与万年不化的冰雪,精准地落在了那片山脉中最为高耸、最为缥缈难测的主峰——缥缈峰。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早已洞悉那峰顶之上隐藏的一切。“走吧,上山。”他语气平淡如常,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天经地义的意味。
山路愈发险峻,脚下是千年不化的坚冰与棱角狰狞的黑色岩石交错,光滑如镜,陡峭处几乎与地面垂直,寻常武林高手至此,也需借助工具,小心翼翼方能攀援。但对覃佩而言,却与康庄大道无异。他甚至未曾下马,只是轻轻一抖缰绳,那匹神异的青马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四蹄踏在那光滑冰冷的岩壁之上,竟如履平地,稳如磐石!马蹄落下之处,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将其托住,吸附于冰岩之上,就这么沿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垂直崖壁,悠然自得地“走”了上去。段誉和钟灵在下方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只能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全力施展轻功,紧紧跟在后面。所幸覃佩周身自然散发着一股无形的祥和气场,将二人笼罩在内,使得他们虽惊险万分,却总能在力竭或失足的边缘,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或引导,得以安然无恙地向上攀升。
行至山腰处,周遭雾气骤然变得浓郁粘稠,目力难以及远,四周白茫茫一片,唯闻风声呼啸。隐约间,可见前方险峻的山势之上,出现大片依山而建的宫殿式建筑群,黑瓦白墙,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磅礴,与这雪山险境融为一体,却又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森然凛冽、生人勿近的威严气息。正是那神秘莫测的灵鹫宫所在。
“来者止步!此乃禁地!”数声清脆却冰冷的娇叱陡然从浓雾中响起,如同玉磬敲冰。随即,几名身穿素白色劲装、身姿矫健、面容冷峻的女子,如同鬼魅般从雾气中闪身而出,手中长剑齐刷刷出鞘,剑光森寒,精准地拦在了山路中央。她们眼神锐利如鹰隼,充满了警惕与杀意,死死锁定在覃佩三人身上。“灵鹫宫重地,擅闯者——死!”最后一个“死”字,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在这雪山雾霭中回荡。
钟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到了段誉身后,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段誉虽心中也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整了整衣冠,拱手作揖,试图以礼相见:“诸位姑娘请了,在下大理段誉,与这位钟灵姑娘,随前辈途经宝山,心中仰慕,特来拜访,绝无恶意,还请……”
他这番文绉绉的说辞尚未讲完,便被为首那名年纪稍长、面容冷峭的女子毫不客气地冷声打断:“哼!灵鹫宫闭关自守,从不接待外客!尔等速速退去,还可保全性命!若再啰嗦半步,休怪我等手中长剑无情,叫尔等血溅五步!”她手中长剑微微一振,剑锋震颤,发出“嗡嗡”轻鸣,一股阴寒凌厉的剑气已然弥漫开来,显然内力修为颇为不俗,且绝非虚言恫吓。
覃佩端坐马背,目光淡然地扫过这几名拦路的灵鹫宫弟子。见她们虽皆是女子,但太阳穴均高高鼓起,眼神精光内蕴,显然内力修为都已登堂入室,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好手。然而,她们眉宇之间,却都隐隐萦绕着一股被长久压抑而形成的戾气,以及眼底深处那难以完全掩饰的、对于某种事物的深刻惊惧。这绝非寻常门派弟子应有的神态,显然是长期受灵鹫宫严苛酷烈规矩以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生死符”所控制、折磨所致。他心中了然,淡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与剑鸣:“去通报童姥,便说故人之后,途经天山,特来论道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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