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钱老六那边的事宜,将文物收藏与四合院收购这条沉淀历史、积累隐性资本的重要支线悄然埋下后,覃佩并未直接返回覃家大院那略显沉闷的氛围之中。他的身影如同水滴融入江河,不着痕迹地汇入了京城冬日下午稀疏而匆忙的人流,几次看似随意的拐弯后,当他的脚步再次停稳时,已然置身于海淀那片正在以一种近乎野蛮方式蓬勃生长起来的土地——中关村。
与后世那玻璃幕墙折射天光、跨国巨头招牌林立、充斥着精英与资本气息的“中国硅谷”景象截然不同,此时的中关村,更像是一个规模庞大、杂乱无章却又生机勃勃的“电子元器件与计算机技术集市”。街道两旁,多是临时搭建的铁皮棚屋、简陋的砖砌门面,或是利用旧厂房、仓库隔出的拥挤柜台,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硕大而花哨的招牌上用红漆、黄漆刷着醒目的字样:“电脑组装维修”、“软盘磁带批发”、“汉字系统汉卡”、“打印机色带”、“打字复印”、“计算机技术培训”……空气里混杂着新塑料外壳的异味、电路板焊接时松香与焊锡的焦糊气、廉价油墨味,以及摊贩和顾客们身上散发出的烟草与冬衣捂久了的体味。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嘈杂的交响:店主们带着各地口音的高声吆喝与揽客声、顾客与摊主之间激烈的讨价还价声、自行车的铃铛声、用来拉货的三轮摩托的突突声,还有从各家店铺里传出的、节奏简单的早期电子游戏背景音乐。一种原始的、草根的、充满**与拼搏精神的商业活力在这里汹涌澎湃,仿佛能让人直观地触摸到资本与科技在中国大地最初萌芽时,那粗糙、强劲而充满不确定性的脉搏。
覃佩彻底收敛了周身所有非凡的气息与存在感,如同一个寻常的、对新兴事物充满好奇的大学生,或是某个单位派来了解行情的年轻技术员,步履从容地漫步在拥挤不堪的街道上。然而,他那浩瀚的神念却如同最高效精密的探测网络,悄然无声地扫过一个个摊位,一家家或大或小的店铺,细致地感知着其中蕴含的“技术潜力”、“团队特质”与“现实困境”。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热火朝天组装着IBM兼容机(大部分是散件进口国内组装)的摊位,利润透明且微薄,同行之间竞争已趋白热化;看到了大量贩卖各种品牌(其中不乏仿冒品)汉卡、五英寸软盘、以及早期如WPS、CCED等办公软件拷贝(盗版泛滥)的商人,知识产权在这里几乎是个陌生的概念;也注意到了一些挂着“软件开发”、“系统集成”、“技术咨询服务”等稍显正式牌子的小公司或工作室,门面往往更加寒酸,但偶尔有穿着朴素、不修边幅、眼神却异常专注的年轻人抱着厚厚的资料或抱着机箱进出,他们身上带着一种与周围商业气息格格不入的技术理想主义色彩。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并非那些已然在倒买倒卖中找到了生存法则、目光只局限于眼前差价的大小“倒爷”,而是那些真正怀揣着用技术改变世界、创造价值的梦想,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捉襟见肘、步履维艰的初创技术团队。很快,他的神念如同精准的探针,锁定了一处位于街道中段、相对僻静角落的陈旧二层小楼。楼下的门面挂着白底黑字、略显简陋的“启明科技”牌子,落款处的红漆已有些剥落。玻璃门上贴着打印的“专业计算机汉化”、“办公自动化系统定制”、“数据库应用开发”等字样,但门庭冷落,与周遭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透着一股难言的落寞。
覃佩推开那扇有些滞涩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店内光线略显昏暗,靠着一盏日光灯管照明,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旧纸张、机器长时间运行散发的温热尘埃以及速溶咖啡混合的味道。空间不大,只有寥寥三四张看起来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办公桌,上面杂乱地堆放着书籍、图纸、拆开的机箱和连接线。几台型号不一的电脑(一台IBM PC/XT,两台兼容机)开着,屏幕上闪烁着DOS命令行界面或是自编的图形化操作界面雏形,代码行不断滚动。三个看起来年纪都不大的青年,正围在其中一台屏幕前,指着一段代码激烈地争论着什么,语气激动,声音沙哑,眉宇间难掩深深的疲惫与焦虑。
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油腻且有些凌乱的青年,率先注意到有客人进来,他勉强中断了争论,用手背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站起身迎了过来,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和疲惫的职业化笑容:“同志,您好,欢迎光临启明科技。请问您是需要汉化服务、文件打印,还是咨询软件方面的业务?”
覃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平静地扫过店内堪称简陋的环境,以及另外两个同样面色因缺乏营养而显得有些菜色、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与执着火焰的年轻同伴,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到迎来的这位眼镜青年脸上。“你们就是‘启明科技’的负责人?”他的声音平和,自带一种让人不自觉冷静下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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