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鬼”的加入,如同为覃佩的隐秘帝国嵌入了一块冰冷而坚硬的基石。这只“暗手”暂时无需出动,但其存在本身,便让覃佩在处理某些事务时,底气更足,目光也投得更远。
然而,就在他专注于构建自身力量时,家族内部,一道细微却不容忽视的裂痕,正悄然显现。
这源于一次看似寻常的周末家庭聚餐。话题不知怎的,从当前的经济发展,聊到了社会上新出现的一些“投机倒把”、“一夜暴富”的现象。覃琳带着象牙塔里的理想主义,言辞间对那些“钻政策空子”的“倒爷”和“资本弄潮儿”颇多批判,认为他们扰乱了市场秩序,加剧了社会不公。
“财富应该通过实实在在的劳动和创造获得,而不是这种近乎赌博的投机。”覃琳语气坚定,带着北大才女特有的清高。
覃卫国微微颔首,他身为军人,对纪律和秩序有着本能的维护,虽然不完全赞同女儿过于书生气的观点,但也觉得目前经济领域的某些乱象确实需要整顿。
一直沉默用餐的覃佩,听到这里,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他知道姐姐并非针对他,但这话听在他这个刚刚通过股票认购证完成原始积累的“投机者”耳中,却格外刺耳,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走的这条路,与家族主流价值观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语气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餐桌上的其他三人停下动作。
“姐,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觉得,看待这个问题,不能脱离时代背景。”
覃琳有些意外地看向弟弟,等待他的下文。覃老爷子的目光也再次扫了过来。
“我们现在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初期,很多规则都不完善,出现混乱是必然的,也是一个摸索的过程。”覃佩斟酌着词句,尽量避免刺激家人敏感的神经,“那些‘投机’行为,客观上是不是促进了资源的流动?是不是让一部分人先看到了市场经济的可能性?甚至,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倒逼了规则的建立和完善?”
他顿了顿,看向覃琳:“绝对的公平在任何时代都不存在。在旧的体系下,权力和地位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新的模式下,至少提供了一种凭借眼光、胆识和运气改变命运的可能性,哪怕它充满了混乱和不公。关键在于,如何引导和规范,而不是一棍子打死。”
这番话,冷静而客观,甚至带着一点超越时代的洞察力,与他之前在家中表现出的“努力改正”、“积极向上”的形象有了微妙的偏差,隐隐透露出一种对现有秩序和主流话语的疏离感。
覃琳愣住了,她没想到弟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而且角度如此……现实,甚至有些冷酷。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论点。
覃卫国眉头微蹙,沉声道:“小佩,你这些话,在外面不要乱说。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方向是对的,但过程中的问题也要正视。你说的那种‘可能性’,如果建立在破坏规则和国有资产流失的基础上,那就是犯罪!”
“爸,我明白。”覃佩低下头,恢复了恭顺的姿态,“我只是觉得,应该更全面地看待这些现象。”
一直没说话的覃老爷子,缓缓放下汤碗,目光在覃佩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那与年龄不符的、复杂的内核。老爷子没对覃佩的言论做出评价,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吃饭。”
餐桌上的气氛却因此变得有些沉闷和微妙。那道因观念差异而产生的裂痕,虽未扩大,却已清晰地存在于父子、姐弟之间。
覃佩知道,随着自己力量的增强和行动的深入,这样的分歧和裂痕只会越来越多。家族是他的庇护所,也可能成为他最大的束缚。他必须在维系家族关系与践行自身道路之间,找到那个危险的平衡点。
饭后,覃琳把覃佩拉到一边,低声道:“小佩,你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最近接触了些什么人?或者……看了什么不好的书?”她眼神里带着关切和担忧。
覃佩看着姐姐真诚的目光,心中微暖,笑了笑:“姐,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看看,随便想想。我知道分寸。”
覃琳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
回到自己的房间,覃佩关上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那棵在秋风中摇曳的老树。
裂痕已然出现。他无法改变自己的道路,也无法完全迎合家族的期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快地强大到足以无视这些裂痕,或者,强大到能够让家族不得不正视并接受他所选择的道路。
前方的路,注定孤独,且布满荆棘。
(第二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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