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挚构陷之事,虽被聂青(覃佩)以近乎洞察因果、匪夷所思的手段当场揭穿,并由权倾朝野的吕不韦亲自出面强行压下,但其在咸阳权力深潭中所引发的暗涌与波澜,却并未随之平息,反而如同投入滚烫油锅中的冷水,瞬间激起了更为剧烈、更为持久的反应与连锁效应。
吕不韦雷厉风行,以“胆大包天,构陷王室公子、扰乱宫禁秩序”的明确罪名,将杜挚及其几名直接参与栽赃行动的心腹郎官迅速定罪,处以极刑,并公开明正典刑,其手段之酷烈,令观者无不心惊。此举表面上看似维护宫规法度、彰显相国公正无私,实则是吕不韦对成蟜一系及其背后势力的一次毫不留情的严厉警告与敲打。他以此划下清晰的红线,明确宣告在他吕不韦的棋局之中,公子政已是一个不容对手轻易撼动、甚至需要予以一定保护的“重要投资对象”。然而,精于平衡之术的吕不韦,在处理此事时也极有分寸,并未顺藤摸瓜,深究杜挚背后是否还有更高层次的指使者,巧妙地保留了与成蟜及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宗室、外戚势力未来缓和乃至交易的余地,其老辣的政治手腕展露无遗。
成蟜一系经此惨痛挫败,表面上不得不收敛了气焰,行事变得谨慎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张扬。但暗地里,那股因利益受损、地位受威胁而产生的嫉恨、不甘与强烈的不安感,却如同被压抑的火山熔岩,愈发炽烈地翻涌沸腾。他们终于清醒地认识到,那位看似沉静寡言、势单力薄的公子政,不仅自身心志坚韧、见识超卓,其身边更有着一位手段通玄、能力近乎鬼神、完全无法以常理揣度的“聂师”在暗中守护。常规的构陷、污蔑等阴谋手段,在这位神秘人物面前,竟如同孩童的把戏般拙劣可笑,不堪一击。这迫使他们将真实的敌意隐藏得更深,行动也更加诡秘、耐心,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等待着更佳时机的到来。
兰池宫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夜,虽未伤筋动骨,但宫内的氛围明显变得更加凝重。无形的防卫力量似乎得到了加强,往来宫人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警惕。嬴政更加深居简出,将全部的心力与时间都投入到对秦律、兵法、政务乃至百家学说的深入钻研与思考之中。只是,他那双日益深邃的眼眸深处,属于少年人的最后一丝跳脱与天真已几乎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属于未来铁血帝王的冷冽、沉凝以及对权力本质更为透彻的洞察。他清楚地知道,杜挚之事绝非斗争的终结,而仅仅是一场更为残酷、更为复杂、更为漫长的权力博弈的冰冷序幕。
“聂兄,当日深夜,若非您明察秋毫,洞悉奸伪,政恐已陷入百口莫辩之绝境,难逃此劫。”静室之中,烛火摇曳,嬴政向着静坐的聂青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低沉而诚挚,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聂青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并未虚辞谦让,只是淡然道:“此等依靠栽赃嫁祸、魑魅魍魉之术,看似精巧,实则根基虚浮,只要洞察其本源痕迹,破之并非难事。然,此事背后所折射出的,乃是权力场中无所不用其极的残酷本质。经此一役,你当深刻明白,在这看似富丽堂皇、实则杀机四伏的咸阳宫中,若无足以自保乃至反击的绝对‘力量’与稳固‘势位’,纵使你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吞吐宇宙之志,在真正的恶意与阴谋面前,亦不过是他人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命运不由自己主宰。”
嬴政重重地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沉声道:“政明白。唯有掌握足以碾压一切阻碍的绝对‘势’,拥有足以守护自身与理念的绝对‘力’,方能真正主宰自身之命运,扫清前行之障碍,将心中所思所想,付诸实践,泽被天下!” 这一刻,他对至高权力的渴望与追求,不再是模糊的概念或遥远的野望,而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具体、清晰和强烈,如同在他心中点燃了一簇再也无法熄灭的火焰。
聂青看着他眼中那簇因磨难而燃得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权力之火,知道这次有惊无险的构陷风波,如同一次恰到好处的淬火锤炼,让这块内蕴光华的和氏璞玉,在经历了污秽的侵袭后,非但没有蒙尘,反而变得更加坚硬、剔透,更接近其未来的形态。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心神却悄然蔓延,与那冥冥之中连接着遥远秘境与手中信物的玄妙因果线紧密相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袖里乾坤中那枚关乎白起、范雎最终认可与效忠条件的玉佩信物,其上蕴含的微妙时空道纹,此刻正散发出淡淡的、唯有他能感知的温热,与嬴政身上那正在加速凝聚、日益磅礴的帝王气运,产生了更为清晰、更为紧密的共鸣与牵引。
“信物异动,因果交织,考验之期……临近了。”聂青心中默念,神识如同无形的涟漪般扩散开去,越过重重宫墙,笼罩向整个咸阳城。他能隐约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于咸阳宫内部倾轧算计的、带着北地风沙的粗粝、沙场铁血的肃杀,以及一种沉淀了岁月与智慧的古老谋算的独特气息,正在悄然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向着咸阳城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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