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莫斯科餐厅,依旧带着它特有的、融合了苏式恢弘与时代印记的氛围。高大的穹顶,华丽的水晶吊灯,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员,空气里弥漫着黄油、烤肠和罗宋汤的混合香气。这里曾是他们这群大院子弟炫耀家世、挥霍青春的据点之一。
覃佩到的时候,周远鹏已经等在预定的卡座里了。他提前了足足半小时,点好了覃佩以前最爱吃的红菜汤和罐焖牛肉,甚至还要了一瓶昂贵的红酒。看到覃佩进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容,与以往那种表面兄弟、内心算计的姿态截然不同。
“佩哥,你来啦!快坐快坐!”周远鹏亲自为覃佩拉开椅子。
覃佩微微颔首,坦然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周远鹏那略显紧绷的笑脸,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好久没来了,味道还是老样子。”覃佩拿起餐巾,语气随意,仿佛真的只是来和老朋友叙旧。
“是啊是啊,”周远鹏连忙附和,给覃佩倒上红酒,“咱们兄弟是好久没好好聚聚了。佩哥你最近可是大忙人,想见你一面都难。”
覃佩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暗红色的液体,没有接话。
周远鹏被他这沉默弄得心里发毛,干笑两声,自己找话题:“听说……佩哥你最近搞了家投资公司?真是厉害!我就说嘛,佩哥你一旦认真起来,肯定非同凡响!”
“小打小闹,混口饭吃。”覃佩抿了一口酒,语气淡漠,“比不上远鹏你,路子广,消息灵通。”
这话听在周远鹏耳中,却如同针刺。他脸色微变,连忙摆手:“佩哥你这是寒碜我呢!我哪有什么路子,都是瞎混。”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道,“佩哥,我听说……苏慕云苏老,最近身体好像好了不少?真是吉人天相啊!”
他终于提到了核心。说完,他便紧紧盯着覃佩的表情,心脏砰砰直跳。
覃佩放下酒杯,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罐焖牛肉,头也不抬地说道:“苏老是国宝,他的健康,自然有最好的专家团队负责。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听到好消息,跟着高兴就行了,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更带着一丝警告。
周远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覃佩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种态度本身,就说明了一切!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深渊边缘,而覃佩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是是是,佩哥说得对!”周远鹏额角见汗,连忙表态,“是我多嘴了!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他拿起酒杯,语气带着恳切,“佩哥,以前……以前是兄弟我不懂事,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对,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杯酒,我干了,向你赔罪!”
说完,他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姿态放得极低。
覃佩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得让周远鹏感到窒息。
“远鹏,”覃佩缓缓开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要往前看。关键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说呢?”
“对对对!佩哥你教训的是!”周远鹏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我一定认清位置!以后佩哥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周远鹏绝无二话!”
他此刻只想尽快摆脱这种令人恐惧的压迫感,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覃佩看着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厌倦。前世的仇恨,并不会因为对方此刻的服软而消散,但眼下,一个被吓破胆、懂得畏惧的周远鹏,比一个暗中搞小动作的周远鹏,更有利用价值。
“吃饭吧。”覃佩不再多言,重新拿起刀叉。
这顿饭,在周远鹏小心翼翼的奉承和覃佩偶尔的回应中结束。结账时,周远鹏抢着付了钱,姿态恭敬地将覃佩送到餐厅门口。
看着覃佩坐上那辆不起眼但挂着特殊号牌的轿车离去,周远鹏站在初秋的夜风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也彻底失去了与覃佩平等对话的资格。
从今天起,他周远鹏,在覃佩面前,只能匍匐。
而车内的覃佩,闭目养神。敲打周远鹏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条毒蛇暂时收起了毒牙。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隐患,必须根除。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光溢彩的京城夜景。
下一个目标,该是进一步壮大“磐石”,以及……为“长生俱乐部”,物色一位能处理“湿活”的“清道夫”了。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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