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涩然,“你知道吗,苏暖,六岁那年,我打碎了父皇最珍爱的那方紫金澄泥砚,吓得不知所措。是五哥站出来,说是他不小心碰掉的... ...那时,他挨了手板,夜里我去给他送药膏,却听见他在被窝里偷偷哭... ...”
他的声音顿了顿,浸满了回忆的沉重与此刻的心疼。烛光里那道总是挺得笔直的背影,此刻竟显出几分佝偻,“可现在,他为了护着一个不相干的寒门学子,结结实实挨了十脊杖,却笑了出来... ...”
赵元风突然摇摇头轻笑道:“我该想到的... ...”他喉结滚动几下,声音陡然低下来,“他平日那般苦读诗书,比谁都用力,我曾笑言他身为皇子何必如此... ...去岁重阳,他醉酒后拉着我说‘清晏,若我不是皇子,定要去考个状元回来’,我当时只当是醉话... ...”
苏暖默默递上帕子,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苏暖,我害怕。”赵元风此刻的声音哑得不成调,“若那日鸣冤鼓前,那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再偏几分... ...若他真的... ...”他似乎说不下去,话尾消弭在紧咬的牙关里,只是紧紧的握住苏暖的手,指节泛白。
想起那位温润如玉、心中自有丘壑的五皇子,苏暖的心头也是一紧。他的此番举动,无疑是将自己彻底放在了世家的对立面。想到曾听闻赵元珩平日私下里默默资助贫寒士子,为他们寻访名师的事迹,苏暖心中更是酸涩难言。
“宁王殿下怕是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苏暖满是担忧道。
窗外雨声渐大,哗啦啦地响成一片。赵元风望着窗外那密集的雨幕,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锐利,仿佛穿透了整个雨帘,看到许多年前,那个在国子监墙外微笑着将伞大半倾向他、自己肩头却湿透的温柔兄长。
“是啊,活靶子... ...”语气却陡然一转,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望向贡院的方向,“但也会是最终撕开这重重黑幕的最锋利的那把刀。”
“他既已不惜此身,点燃了火把,我岂能让他独行于风雨之中?”
苏暖知道,赵元风心中那最后一丝犹豫,已被这场雨和宁王的十杖,彻底冲刷干净了。“我信王爷,有你在,宁王殿下肯定会没事的。”苏暖也看向贡院坚定的说。
次日,大理寺公堂。
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三司使、御史中丞等要员位列旁听,周延礼端坐主审位,面色冷峻如寒铁。赵元风奉旨旁听,坐在一侧,目光沉沉地扫过堂下,心中波澜暗涌。
堂下,五皇子赵元珩一身素衣,仍以寒门学子“赵明淳”的身份出堂作证,虽面色因昨日杖伤而略显苍白,但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眼神清亮坚定。
他身旁,正是那日带头鸣冤的寒门举子林德昭。他额头裹伤布,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方染血的纸条,如同捧着千钧重担。
赵元风指尖无声地敲击着案几,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的五哥自幼醉心诗书,不涉权争,是众兄弟中最淡泊的一个。脾气也温和,甚至有些书生的傻气。
可此刻,他站在堂下,背脊笔直,眼神坚定,竟无半分退缩之意。
“大人!”林德昭声音洪亮却带着悲愤,“此乃那日学生在贡院内,从试图销毁证物的博陵崔氏崔衍手中拼死夺下的!其上所书,正是今科省试《论君子之道》的考题答案!学生林德昭,愿以性命担保!”
衙役将染血素帛呈上。周延礼接过纸条当堂展开,与早已封存的标准考题副本两相对照——内容完全吻合,一字不差!
“荒谬!”不等周延礼发问,博陵崔氏重金聘请的知名讼师立刻出言反驳,声音尖利,“此物必是尔等寒儒,因妒生恨,伪造证物,构陷良善!谁知这东西是真是假?谁知是不是你们自己写了夹带的?”
“伪造?”这时,“赵明淳”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 ...学生可作证,此物非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声音清朗,掷地有声,“春闱前的诗金明池畔会上,学生亲耳听闻博陵崔氏的崔衍与友人谈论此次考题,其言‘此番君子之道,正合我辈家风,可谓手到擒来’。”
目光直视崔氏讼师,毫不退缩,“春闱当日,号舍之内,学生更亲眼瞥见邻舍陇西李氏的李崇义,袖中藏有字条,其大小质地,与张兄手中这份,一般无二!学生愿以功名担保,所言非虚!
堂外旁听者顿时哗然!
“放肆!”博陵崔氏的家主崔炳玮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指着“赵明淳”怒喝,“你一介布衣寒门,竟敢当堂信口雌黄,污蔑我世家清誉!谁给你的胆子?!”
“崔公慎言!”赵元风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压过了崔炳玮的怒火,“公堂之上,陛下钦命彻查此案,自有国法公断。何人放肆,岂由你我来定夺?”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提醒着所有人皇权的存在。崔炳玮脸色铁青,悻悻然坐下,目光阴鸷。
“肃静!”周延礼冷喝一声,全场瞬间寂静。惊堂木重重一拍,声震屋瓦,“带涉案嫌犯——博陵崔氏崔衍、陇西李氏李崇义、太原王氏王为栋... ...上堂!”
崔衍、郑琮、卢远等一众平日锦衣玉食、趾高气扬的世家子弟被衙役押解上堂。他们早已没了往日风采,个个灰头土脸,衣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有的甚至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惊惧惶恐,双腿发软,几乎是被衙役拖拽着行走。
周延礼冷笑一声,命人将那份染血的纸条拿了过去,“崔公子,此物是林德昭从你手中抢来的,这上面的答案,与今科考题一字不差!你又作何解释?!”
崔衍脸色骤变,声音发颤道:“回... ...回大人!这不是我的,定是那寒门子栽赃陷害,我... ...我不知!”
“栽赃?”周延礼朝堂下挥手,“传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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