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监连同其随从被石猛不由分说地扣下,连带着那颗险些酿成大祸的“霹雳子”,成了观摩日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展品”。一场本该展示技术、寻求合作的盛会,最终以一场未遂的爆炸阴谋和太监被拘收场,消息如野火般在宣府城内外迅速传开,引发的震动远非之前任何事件可比。
石猛行事雷厉风行,当即便将人犯与证物押回镇标营,同时派快马向总兵府急报。他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此事牵扯甚大,绝非他一个游击将军能独自处置。但他态度鲜明:在工坊众目睽睽之下,镇守太监衙门的人携带军械火器、意图制造爆炸、纵火破坏皇差工坊,证据确凿,形同谋逆!必须严办!
总兵府的态度起初有些暧昧。总兵大人闻报,先是一惊,随即陷入沉思。一边是手握部分监察之权、与京师内廷关系密切的镇守太监衙门;一边是奉皇命而来、已展现切实价值且获得石猛等部分将领支持的工坊,更有“人赃并获”的铁证。更重要的是,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涉及多位官吏、士绅、商户代表,根本无法掩盖。若处理不当,不仅边军御寒之事受阻,他本人也可能落得个“治下不严”、“纵容奸佞”的罪名。
权衡再三,总兵下令:一,将孙太监等人严密看管于镇标营,不许任何外人接触;二,命石猛会同巡抚衙门刑房,即刻审讯涉案小太监及护卫,务求口供;三,将此事初步情由,以六百里加急,分别奏报兵部、工部及司礼监(因涉及太监)。同时,他亲自召见了当时在场的周主事和王参将,详细询问事情经过。
巡抚衙门那边,周主事回禀后,巡抚亦是眉头紧锁。他比总兵更清楚镇守太监在地方上的能量,尤其孙太监在太监衙门中地位不低,与京师某些大珰似乎也有勾连。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泼天大祸。但众目睽睽,铁证如山,他若刻意回护,同样难逃干系。最终,巡抚采取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派出刑房得力书办与仵作,协助石猛勘验现场(火场及“霹雳子”)、审讯人犯;同时,行文镇守太监衙门,要求其就孙太监等人行为作出解释。既未大张旗鼓支持工坊,也未立刻为太监开脱,留下了转圜余地。
压力最先传导到的,自然是镇守太监衙门。监军太监(镇守太监衙门的最高长官)姓高,得知孙太监被扣,初时勃然大怒,直斥石猛“跋扈犯上”,工坊“诬陷忠良”,并立即派人至总兵府和巡抚衙门要人。但在得知“霹雳子”证物及多位证人证言后,高太监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他久居宫闱,深知此事若闹大,捅到御前,纵使他有些关系,一个“御下不严”、“纵容属下破坏边备”的罪名也是跑不掉的,尤其当前皇帝陛下对北疆冬衣之事颇为关注。
高太监迅速改变策略。一方面,他对外声称孙太监等人是“私自行动”,“镇守衙门概不知情”,并装模作样地自查了一番,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吏推出来“问责”;另一方面,他通过隐秘渠道,向总兵和巡抚示好、施压,希望将此事“大事化小”,最好能定性为“个人恩怨”或“失手误伤”,将孙太监等人悄悄领回衙门内部处理。
然而,石猛那边却油盐不进。他咬定“人赃并获”、“谋逆未遂”,坚持要彻查到底,揪出幕后主使。审讯之下,那小太监起初还嘴硬,但在石猛这种沙场老将的威势和手段面前,很快崩溃,招认是受孙太监指使,趁乱将“霹雳子”掷向油桶,制造爆炸,意图彻底毁掉“铁牛”并引起大火混乱。至于“霹雳子”来源,他只知是孙太监交予,不知具体来路。几名护卫也招供,纵火之事是由孙太监另一名心腹安排,他们只是听令行事。
口供笔录与证物一一对应,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石猛将审讯结果如实上报总兵,并直言:“此事绝非孙太监一人能为,其后必有指使。若轻轻放过,边军将士寒心,朝廷法度何存?末将请命,彻查云锦记及一切关联人等!”
总兵仍在犹豫。高太监的私下“交易”条件(承诺不再阻挠工坊,并在某些边务上给予支持)颇具诱惑,但石猛的强硬态度和边军中对工坊日益增长的好感,又让他不敢轻易妥协。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工坊营地内,气氛同样凝重而紧绷。观摩日的惊变虽已过去两日,但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后怕,依然萦绕在众人心头。尤其是李远和朱清瑶,他们比旁人更清楚,这次袭击的目标不仅是机器,更是要彻底摧毁工坊的信用与存在基础,甚至可能造成大量伤亡。
筹划处内,炭火盆烧得通红。李远、朱清瑶、刘松、王管事围坐。
“孙太监被扣,镇守衙门和高太监绝不会善罢甘休。”朱清瑶脸色比前些日子更加苍白,但眼神锐利,“他们暂时偃旗息鼓,是在谋求私下解决,减轻罪责。一旦让他们得逞,孙太监最多丢官去职(甚至可能只是调离),而我们…将面临更隐蔽、更疯狂的报复。我们必须趁此机会,将此事彻底钉死,并扩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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