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债务迷宫中的光 第60章 深海对话

陈默的决定，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周文斌在电话里几乎是咆哮着，顾清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连负责保护的警官也面色凝重地提醒他，这极可能是陷阱，警方无法在公海提供即时支援。

但陈默心意已决。有些答案，必须亲自去取；有些结，必须亲手去解。他拒绝了警方安排的船只和人员，只要求提供一艘性能可靠的小型快艇和最基本的导航设备。他不想连累更多人，也明白，这场对话的本质，是孤胆对孤胆。

在一个雾气弥漫的凌晨，他独自驾艇，驶向那片未知的、标志着最终对决的坐标。海风凛冽，带着咸腥的气息，快艇划破墨蓝色的海面，将他带离熟悉的世界，投向深不可测的幽暗。

“海神号”如同一座漂浮的白色宫殿，静静停泊在预定的坐标点。它巨大、奢华，却也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冰冷。陈默的小艇靠近时，舷梯自动放下，不见人影。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这艘命运之舟。内部装饰极尽奢华，却空无一人，只有柔和的灯光和若有若无的古典音乐，反而更添诡异。他按照指示，穿过宽阔的客厅，走向位于游艇顶层的观景甲板。

甲板上，一个穿着考究白色西装、背对着他的身影，正凭栏远眺。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陈默瞳孔微缩。那人并非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反而是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儒雅甚至带着几分学者气质的东方男子。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脚下的海，平静之下，是洞悉一切的冷漠与掌控感。

“陈默先生，欢迎登上‘海神号’。”男子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我是‘牧鲸人’，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陈博士。”

同姓？陈默心中警铃大作。

“很意外？”陈博士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示意他在旁边的休闲椅坐下，亲自斟了两杯琥珀色的酒，“不必惊讶。我们本是同源，只是走上了不同的路。”

陈博士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核心。

“你知道‘环太平洋商会’最初的构想者是谁吗？”他晃动着酒杯，目光悠远，“是你的师公，陈清风，还有我的父亲，陈瀚洋。”

陈默如遭雷击！

“当年，他们胸怀理想，希望借助外部资本和技术，振兴民族工商业，守护像《美食心谱》这样的文化瑰宝。‘环太平洋’，取的是文化交流、互利共赢之意。”陈博士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可惜，他们太天真了。资本自有其意志，它贪婪，且强大。我父亲很快意识到，理想在资本面前不堪一击，要么被同化，要么被吞噬。”

“所以，他选择了被同化？”陈默声音干涩。

“是驾驭。”陈博士纠正道，“他意识到，只有融入它，理解它，成为它的一部分，甚至比它更强大，才能真正守护想守护的东西。于是，他主动转向，成为了资本的代表，利用商会的资源和规则，暗中清除那些可能危害根本的‘不稳定因素’，也包括……清理门户。”

他看向陈默，眼神锐利：“你的师公，陈清风，他太固执，不肯妥协，他掌握的那些关于早期项目（比如江城港）的‘不合时宜’的真相，以及他对《美食心谱》近乎偏执的守护，在当时的背景下，已经成为商会激进派，也就是现在‘深海’主流派系，急于抹去的‘污点’和想要夺取的‘资产’。我父亲……不得不做出选择。”

陈默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了师公真正的死因！不是简单的商业陷害，而是源于理念的分歧，源于“守护”方式的不同，源于一场发生在父辈之间的、残酷的清洗！

“那你呢？”陈默盯着他，“你继承的，是驾驭，还是……吞噬？”

陈博士笑了笑，那笑容复杂难明：“我继承了他的位置，他的力量，也继承了他的……挣扎。我看得到‘深海’模式对本土生态的侵蚀，也看得到你和你那‘灯火人间’带来的微小却真实的扰动。威廉·陈是我的人，招安你是我的意思，清理你，也是我的命令。这很矛盾，对吗？”

他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望着无垠的大海：“因为我看得更远。‘深海’这头巨兽已经失控，它贪婪的本性正在反噬一切，包括商会内部。我需要一股新的、干净的力量，从外部，甚至从内部，来重塑秩序。而你，陈默，你和你的‘烟火’，是这么多年来，我看到的，最有可能成功的‘火种’。”

陈博士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默：“合作吧，陈默。不是之前那种虚伪的招安，是真正的合作。我提供‘深海’的核心机密、人脉和资源，你和你的人，负责从底层重建规则，用你们那套‘烟火’的逻辑，去中和、去替代‘深海’的侵蚀。我们里应外合，彻底改造这头巨兽，或者……摧毁它，建立一个真正健康的新生态。”

这个提议，比任何威胁都更让陈默心惊肉跳！与“牧鲸人”合作？与导致师公死亡的元凶之子合作？这究竟是传承的另一种形式，还是对师公、对所有抗争者最彻底的背叛？

“为什么是我？”陈默艰难地问。

“因为你的根是干净的，你的力量来自于泥土和人心，这是‘深海’永远无法复制和理解的。”陈博士语气肯定，“也因为，你是陈清风的传人，这是……宿命。”

就在这时，游艇的通讯器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叫：“博士！有多艘不明身份的快艇正在高速接近！怀疑是国际刑警或……商会内部激进派的清除小队！”

陈博士脸色微变，看向陈默，眼神复杂：“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不会允许这种合作发生。陈默，做出你的选择吧。是带着真相和我的‘礼物’离开，去走那条更艰难但也更正确的路；还是……就在这里，与我，和这艘‘海神号’，一起沉入这片我们父辈曾寄予厚望的深海？”

远处，引擎的轰鸣声已经清晰可闻，如同死神的脚步。陈默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一边是师公沉冤的真相和一条看似通往胜利的捷径，另一边是内心无法逾越的道德鸿沟和对未知合作的深深疑虑。

他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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