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债务迷宫中的光 第140章 鹰坳腥风

溪涧的尽头，是一处断崖。水流在此跌落，形成一道不算太高、却水汽弥漫的瀑布，轰隆声闷雷般滚荡。断崖之上，地势陡然隆起，形成一片三面环山的坳地，形如一只收拢翅膀的巨鹰，将内部的景象严严实实地遮蔽起来。这就是老鹰坳。

还未靠近，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不再是单纯的腥涩，而是混杂了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臭，以及一种……仿佛无数种草药和化学品腐烂变质后混合在一起的、刺鼻的怪异甜香。这气味粘稠得如同实质，缠绕在口鼻之间，挥之不去。

瀑布的水声在这里变得遥远而模糊，坳地内部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连风声到了这里都似乎被吞噬了。

老人停在坳地入口，那里是两片巨大岩壁形成的狭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岩壁上布满了深色的苔藓，湿漉漉地向下滴水。而在那苔藓之间，陈默看到了更多、更密集的刮痕，比之前任何一处看到的都要深、都要狂乱，仿佛有什么东西曾无数次在此疯狂地抓挠、撞击。

缝隙入口处的泥地上，散落着更多的塑料碎片，大小不一，有些上面甚至还带着新鲜湿润的、黑红色的污迹。那股刺鼻的甜腥气，正是从这里最为浓烈地散发出来。

“它就在里面。”老人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瀑布的闷响掩盖，但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陈默心上。“这东西……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指了指那些带着新鲜污迹的碎片，“它在蜕皮，或者说……在‘变化’。”

变化？陈默心头一凛。他想起了老葛的话，那东西在“变”。眼前这景象，这气味，无不印证着这一点。一个活着的、在不断变化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凶物。

老人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种黑乎乎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油膏。他示意陈默伸手，然后将油膏仔细地涂抹在两人的手腕、脖颈、脚踝等裸露的皮肤上。

“遮遮味儿。”老人简短地解释，“这东西鼻子灵，但讨厌这‘断肠草’混着狼粪的味道。”

油膏冰凉，气味冲脑，但涂抹之后，周围那甜腥的腐臭似乎真的被隔开了一些。

准备妥当，老人深吸一口气，那双老眼里最后一丝波动也彻底消失，只剩下猎杀前的绝对冰冷和专注。他率先侧身，挤进了那狭窄的岩缝。

陈默紧随其后。岩缝内部更加阴暗潮湿，头顶只有一线天光透入，照亮脚下湿滑的、布满了碎片和可疑污渍的路径。空气几乎不流通，那股甜腥腐臭混杂着断肠草油膏的刺鼻气味，闷得人头晕目眩。

走了约莫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人脊背发寒。

坳地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像一个巨大的、天然的石碗。碗底并非泥土，而是布满了嶙峋的怪石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浅坑，不少浅坑里都积着浑浊的、颜色发黑的水，散发着恶臭。而在那些怪石和浅坑之间，随处可见散落的、被啃噬过的动物骨骸，有些已经发白风化，有些却还带着血丝和残肉，引来了密密麻麻的苍蝇，嗡嗡作响。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坳地中央，一块格外巨大的、表面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周围，堆积着数量惊人的塑料碎片！它们几乎铺满了岩石周围数米的地面，层层叠叠，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冷光。碎片中间，还混杂着更多那种深褐色夹杂黑刚毛的兽毛，以及一些……颜色各异、早已腐烂辨不清原貌的布料碎片。

这里，就是那东西的核心巢穴！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块中央的黑色巨岩。岩石表面并不光滑，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刻痕，与他手中碎片上的刻痕如出一辙，但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更加狰狞。岩石顶端，似乎还有一个凹陷，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老人示意陈默隐蔽在一块凸起的巨石后面。他自己则微微探出头，鹰隼般的目光仔细扫视着整个坳地，尤其是那块中央巨岩。

坳地里死寂一片，只有苍蝇的嗡嗡声和远处瀑布的闷响。

突然，老人身体猛地一僵，抬手死死指向巨岩侧后方的一个阴影角落。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起初，那里只有一片浓重的阴影。但渐渐地，他适应了那里的昏暗，看清了阴影里匍匐着的一个……轮廓。

那东西的体型比预想中要小一些，约莫半大牛犊的大小，但身躯结构极其怪异。它蜷缩在那里，周身覆盖着那种深褐色夹杂黑刚毛的皮毛，但不少地方皮毛稀疏脱落，露出底下颜色暗沉、仿佛覆盖着一层角质或粘液的皮肤。它的背部高高弓起，脊椎骨的形状清晰可见，甚至有些嶙峋。一条粗长的尾巴无力地耷拉在身后，尾巴尖似乎还带着钩状的结构。

最让人不适的是它的脑袋，似乎因为痛苦或别的原因，深深地埋在前肢之间，看不真切，只能看到耳朵的位置是两个不规则的突起，以及……口鼻部似乎比寻常野兽要长，而且形状扭曲。

它一动不动，只有身体随着呼吸极其微弱地起伏着。在它身下的地面上，有一大滩黑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正是那甜腥气的主要来源。血迹中，同样散落着一些塑料碎片和脱落的皮毛。

它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正在这里舔舐伤口，进行着某种……蜕变。

陈默能感觉到身边老人身体里散发出的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数十年的仇恨，同伴惨死的画面，恐怕正在他脑中疯狂翻涌。

就在这时，那匍匐的轮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埋在肢间的头颅猛地抬起了一点！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陈默还是看到了那双眼睛——那不是野兽的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暗黄色，里面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种纯粹的、疯狂的痛苦和暴戾！

紧接着，一声压抑的、仿佛从破损风箱里挤出来的低吼，从它喉咙深处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直抵灵魂的冰冷和扭曲，让陈默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它察觉到了！

几乎在低吼响起的瞬间，老人动了！他像一道蓄势已久的灰色闪电，从巨石后猛地窜出，手中的硬木棍带着破风声，直刺那阴影中的凶物！与此同时，他发出一声嘶哑却充满无尽恨意的咆哮：

“畜生！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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