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太和殿。
朝会的气氛异常严肃。云渺子一案牵扯了许多人,十七名官员下狱,空出的职位需要尽快填补。而孔维正罢考引发的后续影响仍在扩大,各地州府的奏报大量涌入,多是报告“吏员短缺,政令推行困难”。
老宰相周延再次出列,这一次,他没有哭诉,反而异常平静:“陛下,老臣年迈,能力有限,难以担当重任。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这是在以退为进。所有人都清楚,周延一旦离开,朝中的守旧势力将失去领袖,但同时,李晏也将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理工学院培养的“技术官”还未成才,而传统士人又大多罢考,出现了人才断层。
李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站在文官首列的沈建州:“沈卿有何见解?”
沈建州出列,手中拿着一份厚厚的奏章。他没有直接回应周延,而是面向满朝官员,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同僚,眼下的困境,根源在于上下层之间的隔绝。”
他展开奏章:“朝廷在京城商议新政,百姓却在田间忍饥受寒;官员在衙门里阅读圣贤书,学子却在街头砸毁机器。我们说的话,百姓听不懂;百姓的需求,我们看不到。如此一来,即使有好的法令政策,如何推行?即使有满腔忠诚,又如何让民众信服?”
几位官员面露不屑,但没人敢轻易反驳。沈建州在青州平叛后的善后工作中表现出色,他务实的作风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声望。
“因此,臣斗胆提议——”沈建州提高声量,“发起‘百官下乡’运动!”
殿中响起一片议论声。
“何为‘百官下乡’?”李晏适时发问。
“即:凡七品以上官员,包括内阁阁臣、六部尚书,乃至皇子皇女,都要分批次深入民间,为期至少三个月。”沈建州朗声道,“下乡期间,需做到‘三同’:与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三问’:向民众询问需求、征求计策、听取对政务的意见;‘三解’:解决民生困难、解释政策疑惑、化解心中怨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具体来说,每位下乡官员,需完成‘五个一’:走访一百户农家,撰写一篇民情报告,解决一个实际难题,教授一项实用技术,并带回一条改进建议。”
“荒唐!”吏部尚书忍不住出声,“朝廷命官,怎能与平民同吃同住?朝廷的体面何在?官员的威严何在?”
“体面?”沈建州反问,“如果百姓饿死冻死,朝廷的体面能当饭吃、当衣穿吗?威严?如果政令无法传出京城,威严又在哪里?”
他转向李晏,躬身道:“陛下,臣知道这个提议十分激进。但特殊时期,必须采取特殊的办法。眼下的困境,缺的不是人才,而是人心;缺的不是政策,而是信任。‘百官下乡’,就是要打破官员与百姓之间的隔阂,让官员看到真实的民间,让百姓接触到真实的朝廷。”
李晏沉吟片刻:“如果官员不愿去,或者下去后敷衍了事,该如何处置?”
“不愿去的人,可以辞官。”沈建州语气果断,“敷衍了事的人,如果经当地百姓评议不合格,将受到降职、罚俸的处分,且永不录用。同时,对下乡期间政绩突出的人,要破格提拔,给予重赏。”
他补充道:“这项运动,臣愿意带头示范。臣请求前往青州最偏远的黑山县,为期半年。”
此言一出,满朝官员都感到震惊。沈建州已是内阁辅臣,地位很高,竟然要亲自去穷困偏远的地方待上半年?
周延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沈大人,你这是让所有官员都进退两难啊。”
“周相,”沈建州诚恳地说,“危机已经发生了。我们可以选择直面这个考验,或许能获得新生;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任由危机将我们吞噬,最终一无所有。”
李晏拍案而起:“好!准奏!”
他目光锐利,扫视全场:“即日起,颁布《景新百官下乡令》。朕与皇后,也会分批下乡。首批名单,三日内拟定。不愿去的人,今天就可以递交辞呈。朕,绝不为难。”
圣旨一下,朝堂震动。
有人当场写下辞呈,拂袖而去——多数是出身世家、生活优越的老臣。也有人内心激动,主动请求前往——多是出身寒门、或对现状不满的年轻官员。
更多的人,则是在观望、犹豫和挣扎。
三日后,首批下乡名单公布。一百二十名官员,从正二品到从七品,涵盖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各个衙门。沈建州担任领队,目的地是青州黑山县。
出发那天,京城飘着小雪。百官齐聚朝阳门外,场面颇为壮观。有人带着家眷,马车里装满了书籍和细软;有人则轻装简行,只带了一两个仆人;还有人面带恐惧,好像要去受刑。
沈建州身穿布衣,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站在队伍最前面。他转过身,对前来送行的李晏和沈清禾(被李晏强令用软轿抬来)深深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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