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江南技术商会总部。
往日热闹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安静。大厅里,几名掌柜正焦急地核对账目,算盘声响个不停,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凝重气氛。
苏月见穿着一身素色衣服,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刚送到的联名信。信上盖着江南五大商号的印章,措辞客气但冷淡:
“……考虑到时局动荡,技术之道争议巨大,为保全各家基业,经共同商议,自即日起,暂停与江南技术商会的一切合作。已签订的合约,将按约定履行至本期结束,后续不再续约。所欠的货款和物资,将在一个月内结清。希望苏总办能体谅目前的困境,另寻出路。”
落款是:陈氏布庄、周氏粮行、钱氏铁坊、孙氏船运、吴氏盐号。
这五家商号,几乎垄断了江南的布匹、粮食、铁器、运输和盐业。他们的集体撤资,意味着技术商会超过六成的原材料供应和七成的销售渠道,将在三个月内完全断绝。
“总办,”一位老掌柜声音发颤,“仓库里的精铁只够工坊用半个月,煤炭只够十天。要是断了供应,新接的军械订单、农具订单……全都完不成了!”
另一名掌柜补充道:“陈氏布庄那边传来消息,说如果我们不交出水力纺纱机的全套图纸,他们连最后一期的棉纱供应都要停止。这是要逼死我们!”
苏月见放下联名信,神色异常平静。她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自从罢考潮开始,家族长老会就多次施压,要她“划清界限”。她用个人资产抵押借款五十万两,勉强支撑了两个月。如今,连外部的商业盟友也扛不住压力,选择了与她切割。
“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她问。
“不到五万两。”财务掌柜苦笑着说,“这个月的工钱还没发,如果再断了供应……”
苏月见闭了闭眼。五万两,对于维持一个庞大的商会来说,远远不够。
“总办,”一直沉默的护卫队长突然开口,“昨晚,商会后巷发现了不明标记。属下怀疑,是激进派或商业上的敌对势力留下的。为了您的安全,近期最好减少外出。”
连人身安全都受到了威胁。苏月见指尖有些凉,却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三分嘲讽,七分决绝。
“各位,”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跟我苏月见这么久,都知道我的脾气。我从不求人,也不等着失败。”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冷风灌了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窗外是苏州城繁华的街市,也是即将把她卷入的漩涡。
“他们断我们的供应,我们就自己找供应;他们堵我们的路,我们就自己开辟新路。”她转身,眼神锐利,“传我的命令——”
“第一,所有工坊,从今天起转为‘战时生产模式’。优先完成军械、农具、医药订单,民用产品减产。原料能省就省,推行‘边角料再利用’方案。”
“第二,派出所有采购人员,深入乡间、山区,甚至邻近的州,寻找替代的供应商。不计较价格,只要质量合格,有多少收多少。我亲自去谈。”
“第三,”她停顿了一下,“以我个人的名义,向所有合作过的小商户和独立工匠发出邀请:愿意以技术入股、保底收购、利润分成等方式,组建‘小微供应链联盟’。我提供技术、标准和销路,他们提供人力、场地和原料。”
老掌柜们互相看了看。这个方法太冒险了!小商户供货不稳定,质量难以统一,管理成本非常高。而且,这等于公开与五大商号决裂,将彻底失去和解的可能。
“总办,请三思!”财务掌柜急忙说,“那些小商户,力量分散,难以成事!而且这样做会彻底激怒五大家,他们如果联手打压……”
“他们已经在打压了。”苏月见冷冷地说,“至于力量分散——”她走到沙盘前,指着上面交错的商路,“那就把他们联合起来。技术商会最核心的资产是什么?不是钱,不是货,是技术标准、管理流程和品牌信誉。把这些资源分享给小微商户,他们就能成为我们的臂助。”
她想起林雅在家庭会议上说的话:“我们创造第四条路。”现在,她也要在商业领域,开辟一条谁都没走过的路。
“还有,”她补充道,“以商会的名义,发布《告全体工匠、农户书》。凡是有一技之长,愿意加入联盟的人,都可以免费接受技术培训,共享销售渠道。所得利润,商会只收取两成管理费,其余全部归生产者所有。”
“两成?!”众人惊呼。这几乎没有利润,纯粹是为了维持运转。
“非常时期,生存比赚钱更重要。”苏月见语气坚定,“只要联盟在,渠道在,人心在,等熬过这个冬天,我们就有翻盘的本钱。”
命令一道道传了下去。商会这座庞大的机器,在断供的危机中,开始了艰难而坚决的转型。
然而,阻力比想象的更大。
三天后,苏月见亲自带队,前往浙东山区寻找替代的铁矿石来源。山路崎岖,马车难以通行,她弃车骑马,带着两名护卫和一位老矿师,深入到人迹罕至的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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