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京城,靖王府。
李晏站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捏着一封刚到的密信。信是沈清禾写来的,只有寥寥几句话,却让他反复看了三遍。
“殿下:理工学院已开课,诸事初步安定。青霉素提纯工艺有突破,可小规模量产。另,老鹰岭勘察有异常,疑似地脉节点,需进一步探查。一切安好,勿念。清禾手书。”
一如既往的简洁,克制。没有一句私人的话,却字字都让他思索良久。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蜷曲、焦黑,化为灰烬。这是他们约定的方式——所有密信看完后立即烧毁,不留痕迹。
“殿下,”身后传来内侍小心翼翼的声音,“礼部派人来了,询问大婚的事宜……”
李晏转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润:“请到前厅。”
前厅里,礼部郎中张大人正襟危坐,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亲王大婚礼仪》。看见李晏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张大人不必多礼。”李晏在主位坐下,“婚事筹备,有劳了。”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张大人翻开礼册,“按照规制,亲王大婚须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如今纳采、问名已经完成,钦天监已经卜算出吉期,四月十八,大吉。陛下口谕:婚事从简,但礼节不可废。”
四月十八,还有一个多月。
李晏微微点头:“一切按照规制办理即可。”
张大人却面露难色:“只是……沈家那边传来话,说沈姑娘有几项请求。”
“哦?”李晏抬眼。
“第一,不坐花轿,不盖盖头。”张大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沈姑娘说,花轿里闷,盖头遮挡视线,不喜欢。她愿意骑马或乘车,与殿下并行入府。”
“第二,不行跪拜之礼。只行拱手礼,或者……西式的‘握手礼’。”
“第三,不设合卺酒,改为‘共饮一杯清茶,共立一份誓言’。”
张大人越说声音越小。这些要求,哪一条都违背祖宗的规矩,传出去必定会引起非议。
李晏却笑了。
这才是沈清禾。她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循规蹈矩的王妃,哪怕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带着政治联姻的色彩。
“准了。”他轻声说。
“殿下?!”张大人愕然,“这……这不合礼法啊!”
“礼法是为人设定的。”李晏站起来,走到窗前,“张大人,你觉得大婚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告慰天地、敬拜祖宗、结合两姓之好。”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两个人,愿意携手共度余生。”李晏望着窗外初开的桃花,“如果那些繁琐的规矩让她不自在,舍弃了又何妨?”
张大人张口结舌,半天才说:“那……那誓言,又该如何?”
李晏沉吟片刻:“我来拟定。”
他走回书案前,铺纸研墨,提笔沉思。笔尖悬在半空良久,终于落下:
“一誓:此生不独守宫闱,愿与卿共览山河,共治天下。”
“二誓:技术不为私器,当惠及万民。凡有所得,必公之于众。”
“三誓:此生不负,来世仍寻。纵道路崎岖,必携手同行。”
“四誓:若意见相左,不欺不瞒,坦诚相商,共寻其道。”
写完,他放下笔,对张大人说:“就照这个去准备。如果有非议,我一力承担。”
张大人捧着那张墨迹未干的誓言,手微微发抖。这哪里是婚礼誓言,分明是……治世的盟约。
但他不敢多说,躬身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李晏重新走到窗前,望向北方。
他知道,这场婚姻,在很多人眼里是一场交易,他借助沈家的技术和民心来稳固地位,沈家借助他的皇子身份获得庇护。
就连父皇,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那个河边测绘的午后开始,那个素衣少女的身影,就此留在了他记忆深处。她专注的眼神,她坚定的语气,她说到“让百姓吃饱穿暖”时眼中的光……这一切,与权谋无关,与利益无关。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吸引。
所以,他愿意打破一切规矩,给她一个真正属于“沈清禾”的婚礼。
哪怕这会引来无数指责,哪怕这会让父皇的猜忌更深。
他也在所不惜。
正沉思时,门外又传来通报:“殿下,二皇子来访。”
李晏眉头微蹙。这个时候,二哥来做什么?
“请。”
片刻后,二皇子李瑞一身锦袍,笑吟吟地走进书房:“七弟,恭喜啊!听说婚期定了?四月十八?真是好日子!”
“二哥消息灵通。”李晏不动声色。
“自家兄弟,自然要多关心。”李瑞在主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说起来,那沈家姑娘真是个奇女子。又是造火药,又是制神药,如今还要当王妃了。七弟,你可是捡到宝了。”
话里话外,满是讥诮。
李晏淡淡一笑:“清禾确实不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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