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三,北风凛冽。
沈清禾的马车在官道上行驶,车轮压过冻实的土路,发出阵阵闷响。车厢里,她裹着狐裘,手里握着李晏给的北境情报图,指尖在“老鹰岭”三个字上轻轻划过。
按原定行程,她五天内就能到蛮族鹰部大营。可昨晚深夜,一只满是伤痕的信鸽落进车厢里,是沈锐留在黑风岭的侦查暗哨发出的。
字条上只有八个血字,看着十分扎眼:“蛮骑已越境,速归!”
沈清禾心中一紧,立刻掀开车帘:“停车!调头,回沧州!”
“姑娘,不行!”护卫的山鹰队长急切地说,“现在回去,会直接撞上蛮族的前锋!”
“就是因为这个,才必须回去!”沈清禾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黑风岭的工坊、合作社,还有几千百姓都没有撤干净,我不能自己北上。传令下去,队伍改道,走西山小路,绕回黑风岭!”
马车在雪地里吃力地调转方向。与此同时,北边的天空升起一股股浓烟,远处传来沉重的号角与马蹄声,地面随之震动。
蛮族三万铁骑,比预想中早了七天,悍然南侵。
沧州北境,烽火台的狼烟接连升起。
边军的哨所已经空了——萧绝的撤防命令,等于给蛮族打开了通路。狼部先锋三千骑兵畅行无阻,一天内就攻破了三座屯堡,矛头对准了黑风岭。
沈锐站在黑风岭最高的了望塔上,寒风吹得他身上的皮甲像铁片一样硬。他举着望远镜,看到远处雪原上,黑色的骑兵队伍正在移动,朝这边席卷而来。
“撤离办得怎么样了?”他没有回头,径直问道。
旁边的赵木匠满脸黑灰,声音沙哑:“工匠和女人孩子已经走了七成,但水力工坊的水轮和锻锤太沉,拆下来起码还要两天!还有……合作社仓库里那五万匹新棉布,也搬不走!”
“搬不走就地烧掉!”沈锐转过身,眼里全是血丝,“一粒粮食、一寸布都不能给蛮子留下!传令:所有壮丁留下,跟我组织阻击队,给大伙争取撤离时间!”
“锐哥,咱们拢共就两百来号人……”一个年轻工匠声音发抖。
“两百人也得顶上。”沈锐抽出腰间改良好的连弩,咔嚓一声上了弦,“记住我教你们的:占住险要地方,用弩箭打,千万别正面拼。我们的任务不是杀光他们,是拖延——多拖一个时辰,就能多撤走一百个人!”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或害怕或坚定的脸:“怕不怕?”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喊道:“怕个球!我老婆孩子刚走,老子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
喊声在山谷里回荡。沈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好!那就让蛮子也尝尝,咱们沧州的汉子,骨头有多硬!”
当天下午,狼部先锋冲到黑风岭山口。
他们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哭喊和逃窜,反而是从山崖树林里射出的密集弩箭。改良连弩的射速比普通弓箭快得多,第一轮齐射,就有几十个蛮族骑兵叫喊着摔下马。
蛮族千夫长暴怒,挥刀大吼:“冲上去!把这些两脚羊全杀了!”
但黑风岭地势复杂,山路狭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沈锐把两百人分成十个小队,利用事先挖好的陷阱、绊马索和临时工事,一层层地阻击。他们打了就跑,绝不守在一个地方,像一群狡猾的山狼,不停地骚扰,让蛮族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战斗一直打到天黑。蛮族丢下一百多具尸体,还是没能冲破第一道防线。
但沈锐明白,这才刚刚开始。
深夜,他一个人爬上山顶,望向北方。那里的火把连成一片,像是天上的星河落到了地面——蛮族的主力正在集结。
他摸出怀里苏月见送的那枚金属令牌,冰冷的质感让他头脑清醒了一些。三方刚刚结盟,考验就到了。
这一仗,沈家输不得。
同一时间的沧州城。
知府衙门里灯火通明,告急的文书一份接一份地送来。
“报——狼部三千骑兵正在围攻黑风岭,沈锐带着民兵抵抗,战况激烈!”
“报——鹰部五千骑兵绕开老鹰岭,扑向青石关!守关校尉请求增援!”
“报——熊部主力还在江北,没有动静!”
陈延年坐在堂上,脸色灰败。他手里捏着萧绝刚派人送来的公文,上面清楚写着:“北境军务繁重,暂时无法派兵南下。请沧州自行坚守,待本侯整顿好兵马,不日即到。”
“不日……不日……”陈延年苦笑着把公文扔在地上,“等他萧绝的‘不日’,沧州早就完了!”
堂下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出。谁都明白,萧绝是想借蛮族的手,把沧州彻底搞垮。
“府尊,”沈建州站出来,声音沉稳,“眼下只能自救。下官有几件事请求批准:一,立刻关闭四门,全城戒严;二,征集城内所有青壮,发武器上城墙协助防守;三,请李晏殿下动用暗卫,去查蛮族的真实意图和运粮路线;四……请准许下官亲自去青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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