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天空,在寨子易主后似乎也清朗了几分。山风吹过,带着初夏草木的清新气息。第三天午后,阳光正好,将工坊选址的空地上晒得暖洋洋的。沈清禾正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勾画着工坊的大致布局,沈锐则在一旁,时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人正为一处水渠的走向争得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鲁九的身影从山下的小径上出现,脚步踉跄,带着一路风尘,显然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冲到跟前,便从怀中掏出一封用暗红色火漆封口的信件,双手奉上。
“令主,州府……老吴送来的急件!”
沈清禾停下争论,接过信。火漆的质感坚硬而冰冷,她用指甲利落地划开封口,抽出信纸。她的目光在信纸上迅速扫过,原本因与兄长争论而带着几分鲜活暖意的脸庞,一点点冷了下来,最后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信纸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颤抖。
“怎么了?”沈锐察觉到她的异样,凑了过来,他看到信上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老吴通过他在州府大牢里的老关系得知,周贵,那个贪婪又愚蠢的县丞,在狱中“暴毙”了。死前,他留下了一份不成样子的口供,字迹混乱,仿佛在极度的恐惧中写下,直指他那位身居高位的叔父——州牧周显仁,才是贪污案的真正主谋。至于沈文轩,不过是早就选好的、用来顶罪的羔羊。
沈锐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声音压得极低:“周贵死了?这是……灭口?”
“他下手倒是干净利落。”沈清禾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她将那张薄薄的信纸递给沈锐,“但这份口供被撕毁了大半,剩下的也语焉不详,根本无法作为呈堂证供,为爹爹翻案。不过……”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微光,“他在胡言乱语中,提到了一个名字——七皇子,李晏。”
“李晏?”沈锐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是那个醉心格物之学,从不参与党争的七皇子?这件案子,难道还牵扯到了他?”
“牵扯不到,但他或许会感兴趣。”沈清禾缓缓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周显仁是太子的人,而这位七皇子,虽是闲云野鹤,却恰恰是太子最看不顺眼的弟弟之一。如果我们能将这份残缺的口供,再附上一些能让他动心的东西……一同送到他面前……”
沈锐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目光亮了起来:“我们是一把送上门的刀,他或许会愿意顺手用我们来捅太子一刀。只是……京城路远,我们如今还是‘钦犯’,这信要如何送达?”
沈清禾的目光越过沈锐,落在了不远处正满头大汗调试着纺纱机模型的老吴身上。“老吴,”她扬声喊道,“你上次提过,你在州府有个相熟的‘老伙计’,是专门跑京城水路镖的?”
老吴闻声,用袖子擦了把汗,眼睛一亮,小跑过来:“回令主,有!‘顺风镖局’的刘三爷,那可是个老江湖,专走水路,送的都是奇珍异宝。听说他背后是户部侍郎的关系,路子野得很,偶尔也敢接些不见光的‘私活’。”
“我想托他送一封信,外加一件‘样品’,务必稳妥地送到京城七皇子府上,能办到吗?”
老吴搓了搓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嘿嘿一笑,又带着几分谨慎:“能是能,就是这价钱……怕是不便宜。而且刘三爷有个规矩,送的东西他得知根知底,得是真家伙,不然他可不冒这个险。”
沈清禾微微颔首,转身回到屋中,从她的随身空间里取出了那份《水力纺纱机详解图》的抄本,纸页边缘还带着她指尖的余温。她又铺开一张新纸,提笔蘸墨,写了一封信。信中措辞恳切,却暗藏机锋,通篇不提冤案,只说“青云县有惠民新器,愿献于殿下,助天下寒者得衣,渴者得水”,然而在落款处,她却取出父亲沈文轩任县令时的私印,重重地盖了上去。
“把信和这份图纸,一并交给刘三爷。”沈清禾将两样东西小心地包好,递到老吴手中,“告诉他,若七皇子问起送礼之人,就说是‘青云县故人’。”
老吴郑重地将包裹揣入怀中,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压在了心上。他一言不发,重重点了点头,转身便快步下山去了。
五日后,京城。七皇子府的书房内,檀香袅袅。
李晏修长的手指展开那卷来自青云县的图纸,图上精妙的齿轮与杠杆结构,让他的眼中流露出越来越浓厚的惊奇与赞赏。图纸旁,那封信的字迹清秀,笔锋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刚劲。寥寥数语,便将一件利民之器,抬到了“经世济民”的高度,这份格局与胆识,绝非寻常乡野之人所能有。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落款那方鲜红的私印上——“沈文轩印”。
“沈文轩?”李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青云县令沈文轩?本王记得,此人不是因贪墨之罪已被刑部批捕,家产抄没了吗?”
侍立一旁的幕僚立刻上前,低声回道:“殿下明鉴。三日前确有消息自南边传来,沈文轩一家在抄家前夜离奇失踪。奉命追查的刑部主事周贵,也在州府大牢内暴毙。当地州牧周显仁上奏称是‘沈氏余党报复灭口’,但……刑部原案的卷宗,细看之下,确有几分蹊跷之处。”
李晏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叩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带着几分玩味:“有意思。一个本该在流放路上的‘贪官’,却费尽心机给本王送来了这样一份大礼。这图纸上的奇思妙想,绝非寻常工匠能画出……去查,给本王仔仔细细地查,这沈文轩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人,什么事。”
“是,殿下。那这份图纸……”
“留下。”李晏将图纸缓缓卷起,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条有趣的线头,“另外,给青云县新任的巡察使王文远去一封信,就说本王对青云县的‘水利新策’颇为赞赏,让他好生留意,看看县中是否还有遗珠……尤其是,姓沈的可用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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