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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后，女眷累坏了，都去休息了。
但林默精神头十足，由萧明珩陪着，又开始了新的“项目”。
她在庄子里转悠，美其名曰“视察”，最后停在几盆明显被庄户粗放养护、半死不活的花草前，其中一盆叶尖枯黄、奄奄一息的建兰尤为醒目。
庄头陪着笑脸：“老太君，乡下人手笨，伺候不好这些精细玩意儿……”
林默摆摆手，转头就对旁边的孙子说：“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来搞搞这个……嗯，园艺！修身养性！”
她指着那盆最名贵也最憔悴的建兰，目光落在萧明珩身上，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求助”：
“珩哥儿，你书读得多，见识广，快帮祖母瞧瞧这盆兰花，还有没有救？祖母看着它这样，心里怪不落忍的。”
萧明珩怔住了。赏玩花草，并非他所长。他看着那枯黄的叶片，下意识地想退缩。
林默却不给他机会，用一种“全家就指望你了”的眼神看着他，补充道：“死马当活马医嘛！治好了算你的本事，治不好……那也是它命该如此，祖母不怪你。”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土，仔细观察根茎情况。
“根系有些腐坏了，”他低声分析，“需要清理掉坏根，换些疏松透气的植料……不能直接暴晒，得先放在阴凉通风处缓着……”
他向庄头要来了需要的工具和材料，林默在一旁瞧着，并不插手，只是偶尔递个工具，或者夸一句“我孙子就是细心”。
这种治疗方法的精髓，就在于让他通过完成具体的、能带来正向反馈的任务，重新找到对生活的掌控感和成就感。
他洗净手，看着那盆经过自己亲手拯救的兰草，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满足感，在他心底悄然萌发。
“祖母，”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这兰花……后续养护还需注意，孙儿……回去后能否继续照看？”
林默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一派淡然：“成！既然是你救回来的，自然归你管！可得给我养好了！”
晚上吃完了饭，庄头恭敬地前来禀报：
“老太君，后山的温泉池子已经按您的吩咐清理准备好了，温度正好，最是解乏。”
林默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好啊！忙活一天，一身汗一身土的，正好都去泡泡！舒筋活血，晚上睡得也香！” 她看向家人们，“都去！谁也不许躲懒！”
于是一家人又移步后山。温泉池子巧妙地依着山石而建，热气氤氲，周围点缀着些许野趣的灯火。
周氏和孙氏还有些矜持，在丫鬟的服侍下于隔开的池中舒缓浸泡。
萧景玉则兴奋地在浅水区扑腾，玩着茯苓给她准备的木制小鸭子。
萧明珩起初只是依言坐在池边，将双脚浸入温暖的水中。
但那包裹全身的暖意，潺潺的水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息，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让他紧绷了太久的神经，一点点地松弛下来。
他缓缓将身体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漫过肩颈，驱散了骨子里的最后一点寒意。
……
在庄子度过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后，次日清晨，林默正准备吩咐人收拾行装，苏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默神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她用过简单的早膳后，对周氏道：“老大媳妇，你随我来一下，庄子上有些年成的老账，你帮我去核对两眼。”
周氏不疑有他，跟着林默来到了庄子最深处一个极为僻静、有可靠婆子看守的院落。
屋内药味浓郁，那位从乱葬岗救回来的神医，依旧面色灰败地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刚为他施完针，正在净手。
“王太医，劳您辛苦。此人情况如何？”林默沉声问道。
王太医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老太君，此人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心肺亦有旧疾。能吊住一口气已是万幸。如今虽是用了参汤好药，但……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周氏看着榻上气息微弱的陌生人，联想到婆婆之前的暗示，心中已然明了此人身份的重要性，不由得也揪紧了心。
林默沉默片刻，又问：“可有什么发现？”
王太医沉吟道：“从他偶尔无意识的呓语中，只能零星听到几个词……‘三公子’、‘侯府’、‘……好狠……’ 语焉不详，难以串联。”
“有劳太医，务必尽力。”林默郑重道，“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
从屋子里出来，周氏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低声道：“母亲，这……”
林默拍了拍她的手，目光锐利地望向侯府的方向：“沉住气。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车厢里很安静，玩累了的萧景玉依偎在母亲孙氏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萧明珩依旧坐得笔直，但目光不再像来时那样空洞地望着车壁，而是落在了车厢一角——那里稳稳地放着他亲手救活那盆建兰。
阳光透过车窗，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一直安静靠着车壁假寐的林默，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扯。
她睁开眼，对上的是萧景玉不知何时醒来的、亮晶晶的大眼睛。
小丫头凑到她耳边，用带着点刚睡醒的奶音，充满期待地小声问：
“祖母……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庄子呀？玉姐儿还想给花花浇水，还想看哥哥打水漂，还想……还想看大公鸡飞飞！”
这充满童真的问题，让车厢里的大人们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孙氏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周氏也慈爱的看着她。
再生个女儿也不错。
林默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她伸手把小孙女揽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带着皂角清香的柔软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慈爱和爽快：
“来！等这盆兰草在咱们府里养得精神了，等秋天庄子上的果子熟了，祖母还带你们来！到时候，咱们摘果子，烤芋头，想玩什么玩什么！”
“真哒？”萧景玉高兴地搂住祖母的脖子。
“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林默笑眯眯地保证，目光扫过嘴角含笑的周氏和孙氏，最后在看似不动声色、耳朵却明显竖起来听的萧明珩身上停留了一瞬。
马车载着一车暖融融的夕阳和约定，朝着侯府的方向，平稳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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