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垂手站着的茯苓,语气缓和了些:“茯苓,以后我院子里的大小事情,由你先管着。出了岔子,我只找你。”
茯苓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带着点不敢相信的惊喜,但马上被她用力压了下去,脸上堆满了恭敬和感激,连忙跪下:“谢老太君信任!奴婢一定拼尽全力!”
“起来吧。”林默抬抬手,“去,让下一个进来。从管小厨房采买的王婆子开始。”
管小厨房采买的王婆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咚”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太君,奴婢……奴婢给老太君请安!”
林默没叫她起来,只不紧不慢地又抿了一口温茶,任由那婆子跪在地上抖个不停。
房间里静得吓人,只有茶盖轻轻碰着杯沿的细微声响,每一下都像是在王婆子心口上敲了一下。
林默没吭声,只拿起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粥,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眼皮都没抬:“王婆子,你踩电门了?我病了这些天,嘴里淡。你这粥熬得……挺省粮食啊。”
王婆子头皮一麻,硬着头皮:“回、回老太君,是……是厨下怕您克化不动……”
林默撂下勺子,发出“铛”一声轻响,拿起账本:“初八的鸡一钱五,十五的鸡二钱。这鸡是吃了仙丹,七天就涨了身价?”
“是……是市价涨了……近来天寒,鸡鸭都不长膘,自然就贵了!”
廊下等着回话的管事里,有几个与王婆子交好的,互相递着眼色,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谁不知道采买油水厚,虚报几分是常事,法不责众,老太君还能把所有人都办了不成?
“香油八十文二两?”林默终于抬眼看她,那眼神平静,“这油,是拿金瓶子装着送来的?”
王婆子冷汗下来了,嘴还硬着:“是、是南边来的新货,品质好……”
“闭嘴闭嘴闭嘴。”林默猛地合上账本,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心上,“茯苓,念!”
茯苓上前一步,朗声道:“据查,初八、十五两日,东市活鸡市价分别为一钱二分与一钱三分。南城油坊上等香油,统一定价五十文二两。”
话音一落,满院死寂!方才还心存侥幸的管事们全都骇然变色,难以置信地看向廊下的老太君。她病得昏沉沉的,是怎么把外头的市价摸得一清二楚的?!
不等她再编,林默对茯苓道:“捆了,连同账本,送去京兆尹。让她跟官老爷说市价去。”
林默:没耐心了,想下班!
“老太君饶命!老太君开恩啊!”王婆子彻底瘫软,磕头如捣蒜,额头立刻见了红,“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是奴婢贪了银子!求老太君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拖出去,打十板子。”林默声音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威严,“再派人去她家,贪了多少,全数追回来充公。然后,一家子都打发到庄子上做苦工去,再也不许回来。”
王婆子一听不是发卖或者见官,竟像捡了大便宜,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地磕头谢恩,被两个壮实婆子利索地拖了出去。
廊下众人听得真真切切,那结实的板子声和王婆子杀猪似的嚎叫传过来,个个脸都白了,腿直哆嗦。
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位醒来后的老太君,和以前那个只知道板着脸、动不动就搬出规矩、却总被柳姨娘哄骗的老糊涂,完全不同了!
处理完王婆子,林默目光扫过名册,点了一个:“管花草的王管事。”
一个干瘦男人连滚带爬地进来。
“你说去年冬天冷,冻死了五盆名品兰花,所以申请补买。可我好像记得,我最喜欢的那盆‘绿云’,花房报的是病死的?”
林默凤眸微微眯起,“怎么,这兰花又怕冷又怕病,这么难伺候?你们就没先对对口供?挑衅我?”
王管事汗如雨下,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磕头认罪。
……
廊下的人越来越少,被拖出去的、自己软着腿出去的,每一个离开的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害怕和想不通:
老太君这场大病,难道是开了天眼?
好像什么东西在她身上一样!好吓人!
“下一个,”林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还没“过堂”的人耳朵里,“负责院里器皿摆设的李嬷嬷。”
一个穿着体面、手腕上还套着个成色不错的玉镯的老嬷嬷,脸煞白煞白地挪了进来。
不等林默发问,她就噗通跪下,带着哭腔喊:“老太君恕罪!老奴交代!老奴全都交代!”
林默眉毛一挑,身体微微前倾,来了兴趣:“哦?你准备交代什么?”
嬷嬷话都说不利索了:“就……就年前摔碎的那个官窑花瓶……老奴报的是正常坏了。”
“其实……其实是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失手打碎的,老奴怕挨罚,就……就混在采买账里,重新支钱补了一个……老奴知错了!求老太君开恩!”
林默:等了半天可算来了一个懂事的了,不然一个个都要我审真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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