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正骂得兴起,忽然觉得周遭空气一凝。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大夫人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心里猛地一哆嗦,嚣张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大、大夫人……”她慌忙放下手,讷讷地行礼。
周氏没有理会她,目光转向那个快被吓哭的小丫鬟,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把花样子拿过来。”
她接过花样,仔细看了看,才缓缓抬眼看向春杏:“这花样,是我前两日画的,吩咐绣房先紧着我的吩咐来做。怎么,柳姨娘的事是事,我这个当家主母的事,就不是事了?”
春杏头皮一麻,强笑道:“夫人恕罪,奴婢……奴婢也是奉了姨娘的命,怕耽误了姨娘在侯爷跟前……”
“侯爷跟前?”周氏轻轻打断她,将那张花样子递给徐嬷嬷收好,“便是侯爷本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妾室的衣裳花样,来打断正室吩咐的差事。你这是要替柳姨娘……压过我去?”
这话太重了!春杏腿一软,“噗通”跪下了:“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周氏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字字如刀,“在正院门口,指着正院丫鬟的鼻子骂‘狗眼’,谁给你的规矩?谁给你的胆子?”
她没等春杏回答,径直对徐嬷嬷道:“徐嬷嬷,带她去院子口,对着所有来往的下人,说说她今天错在哪儿。说清楚了,再领十下手板,让她长长记性。”
她没有咆哮,没有动怒,甚至没有提高声调,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执行了最不容置疑的惩罚。
春杏脸如死灰,被徐嬷嬷带了下去。她知道,这脸今天是丢尽了,回去还要承受柳姨娘的怒火。
周氏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挣脱了无形枷锁的、陌生的兴奋。
她做到了。她真的用婆婆教的方法,有理有据地处置了挑衅,谁也挑不出错!
下午周身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回到瑞安堂,刚想和婆婆汇报进展时,就见苏嬷嬷端着那张万年不变的严肃脸进来了。
周氏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告退。
“坐着听着。”林默却按住了她的手,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再喝杯茶”,“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周氏一怔,顺从地坐了回去,心里却有些开心。婆婆……这是不避着她了?
苏嬷嬷瞥了周氏一眼,见老太君没有让她避开的意思,便压低了声音,一板一眼地开始汇报:
“老太君,咱们盯着的人回话了,西院那边,有动静。”
林默正拿着小银锉子修指甲,头都没抬:“嗯,她又作什么妖了?准备上天,打算和太阳肩并肩?”
苏嬷嬷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继续道:“她院里那个叫夏花的丫头,这两日往‘云裳阁’绸缎庄跑得勤快,说是买胭脂水粉。”
“查那铺子底细没?”
“查了。明面上是个姓王的掌柜,但老奴让人探了探,这铺子背地里,好像跟她那个在户部当差的侄子,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啧,还搞起地下交通站了?有点意思。”林默放下小锉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还有呢?”
“之前跟柳姨娘丫鬟通过气的马房孙婆子,前几天‘不小心’摔断了腿,被她儿子接回家‘享福’去了。还有账房那个告假的钱管事,至今未归,说是老家事多,脱不开身。”
意料之中的灭口和跑路。 幸亏她爱看甄嬛传,这点段位,简直是弟弟。
周氏的心,随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直往下沉。
她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她之前只是怀疑柳姨娘在账目上动了手脚,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缜密且狠辣。
林默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沫子,仿佛刚才讨论的不是阴谋诡计,而是今晚吃什么。
“嬷嬷,还有别的发现吗?”她语气依旧平淡。
苏嬷嬷神色更凝重了些:“赵管事刚刚从外面递了信进来,说那‘博古斋’的水,比想象得深。”
“明面上是个古玩铺,但背后东家藏得极严,咱们的人费了些力气,也只隐约探到点边儿,似乎……跟柳家本家,也有些牵扯。”
林默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锐利了一瞬:“柳家本家?户部侍郎柳大人?”
“极有可能。”苏嬷嬷低声道,“老奴愚钝,她之前费尽心机在账上做手脚,甚至胆大包天对您下手……这么大费周章,她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林默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她看向周氏,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别处:
“要是我当时真‘病故’了,这府里会变成什么样?侯爷耳根子软,周氏你性子……耿直,又不得他心,到时候,这管家的大权会落到谁手里?”
周氏脸色一白。
林默继续道:“她柳姨娘就算不能立刻扶正,凭着侯爷的宠爱和她手里可能捏着的把柄、以及柳家在朝中的关系,想把周氏你架空,把这中馈大权牢牢抓在手里,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