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重新靠回软垫,目光却锐利如初:“他们越是这样急吼吼地从四面八方伸手,越是说明,咱们之前的路子走对了,碍着他们眼了,他们怕了。”
“所以才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想让咱们自乱阵脚,里外失据。”
萧弘毅深吸一口气,将那张纸仔细折好。
“儿子明白了。”他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外头生意的事,有母亲和怀韫运筹。枢密院里,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不想让我看的,我偏要想法子看明白;他们觉得我会被琐事拖垮,我便把那些‘苦累差事’都做出个样来。至于那些风言风语……”
他嘴角竟也勾起类似林默的、带冷意的弧度:“便当是野犬吠日罢。母亲放心,儿子不会再为此等事烦心。”
林默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更为沉静坚定的光,这才真正点了点头:“去吧。记着,风浪越大,越要稳得住舵。咱们娘儿几个,这艘船,且沉不了呢。”
萧弘毅再次行礼,转身退了出去。步伐比进来时,沉稳了许多。
第二日,萧弘毅下值后,心中仍有些烦闷,未直接回府,信步走进离枢密院不远、常有官员聚集的“清风茶楼”。
他拣了个角落清净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清茶,慢慢喝着,脑子里还在回想近日看过的一份关于西南边镇粮草调拨的文书。
邻桌坐着两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在低声议论着。
一人指着摊在桌上的一份手抄卷册道:“……依我看,这份预案还是太粗疏。”
“你看丙号仓这里,说是存粮五千石,可去年秋汛,那个仓淹过水,即便后来修缮,存粮也必有折损,实际能支用的,怕是要打个折扣。”
另一人沉吟:“不错。而且往狼牙隘转运的路线,只算了官道平坦,却没计入这个季节山间多雾,车队行进必然迟缓,路上损耗也要多加半成。”
萧弘毅耳朵一动。丙号仓?狼牙隘?这说的……不正是他前几日看到的那份西南粮草调配预案里的内容吗?
而且这两人指出的仓廪折损、路途损耗问题,恰恰是他当时觉得有些含糊、却因接触不到更详细档案而无法确认的地方!
他忍不住转过头,朝那桌望去。
那两位文士察觉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其中那位指出丙号仓问题的,见萧弘毅穿着从五品文官服色,气质端正,不似闲杂人等,便拱了拱手:“这位大人,可是对在下所言有何高见?”
萧弘毅起身还礼:“不敢。只是偶然听闻二位谈论西南粮草转运事,见解精到,涉及数据颇为具体,想必是熟知实务之人。”
“在下于枢密院行走,近日恰巧也看到相关文书,对其中几处存疑,听二位一说,茅塞顿开。”
那文士眼睛一亮:“哦?大人也在枢密院任职?不知如何看待这狼牙隘转运路线?”
萧弘毅便将自己关于季节、天气对转运影响的担忧说了,又提到预案中另一处关隘守军换防时间与粮草到达时间衔接可能过于紧密的问题。
那文士听得连连点头,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态度愈发亲和:“大人心细如发,所虑甚是。”
“这些细节,非真正用心钻研实务者不能察觉。在下沈瑜,在户部观政,这位是敝友。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萧弘毅,现于枢密院任承旨。”萧弘毅报了姓名官职。
“原来是萧大人。”沈瑜笑道,“早闻萧大人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人方才所言,切中要害。这军国大事,最怕的便是纸上谈兵,不接地气。似大人这般肯踏实钻研、又能察觉细微之处的,实在难得。”
两人又就着西南边防、粮饷调度等话题聊了约莫一刻钟。
沈瑜言语间对军务、财政都颇为熟稔,且见解务实,毫无某些清流言官的迂阔之气,让萧弘毅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临别时,沈瑜意味深长地对萧弘毅道:“萧大人年轻有为,心思缜密,若愿沉下心来,为国事尽力,何愁无用武之地?这京城虽大,有志之士却总能彼此照亮。”
萧弘毅只觉得这话说得恳切,心中有些触动,拱手道谢。
回到府中,他回想起茶楼这番偶遇,总觉得那沈瑜气度谈吐不似寻常观政进士,便留了心,私下让跟随自己的长随去打听。
两日后,长随回禀:“爷,打听到了。那位沈瑜沈先生,明面上是在户部观政,但……他其实是太子詹事府右春坊的右赞善,是太子殿下的属官。”
萧弘毅心中一凛。
太子詹事府的人,如此“偶然”地出现在他常去的茶楼,与他讨论他正在经手、且被人刻意排挤难以深入参与的军务议题,还对他的能力表示欣赏……
这真的是偶遇吗?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绪纷杂。
他忽然想起数日前,母亲正愁没有稳妥的门路,这路竟然自己走到他面前来了。
萧弘毅忽地想起前阵子听到的一桩闲谈,说田计相一个庶出的女儿,好像许给了二皇子做侧室。
二皇子生母卑微,在宫中向来不起眼,性子也传是温吞懦弱,田家这门亲,当时还有人私下议论,说怕是田允中为了全皇室脸面、勉强应下的。
一个看似无甚前途的皇子,一个位高权重的计相……这组合,着实有些让人看不透。
母亲那句“利用这份‘被忽视’”忽然在耳边响起。
各方势力似乎都在悄然动作。
……
二月二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午。
粮铺“济丰号”门口支起的大麦甘草茶摊子,热气袅袅。
钱有福背着手在铺子里转悠,心里把那“三有”的章程又默念了一遍。
老太君的法子施行了小半个月,铺子的流水虽还没回到从前,可那些闻风来探虚实的、故意找茬挑刺的,确实被门口那碗免费茶和伙计们客客气气的态度堵回去不少。
正琢磨着午后是不是该让伙计们再把“双锦合契”的样品拿出来给几位老主顾细瞧瞧,外头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哭嚎。
“没天理啊!黑心的铺子!卖毒东西害人啦!”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散乱的中年妇人,连拖带拽地拉着个脸色发青、捂着肚子的半大少年,直直冲到了“济丰号”门口。
她手里高举着一个眼熟的木匣子——正是仿制“养生匣”的粗劣样子,匣盖都摔裂了半边。
喜欢老太君靠心理学和玄学爆红贵族圈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老太君靠心理学和玄学爆红贵族圈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