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哔哔啵哔啵跳了一下。
林默盯着密报最后那张纸——上头是“破晓”的人凭着印象,歪歪扭扭勾勒出的一张脸。
斯文,白净,眉眼温和,瞧着像个读书人。
周氏凑过来看了一眼,手里那杯刚沏好的茶“哐当”一声撂在桌上,水溅出来小半盏。
“陈明远?”她嗓门都变了调。
林默放下纸,人往后一仰,陷进椅背里,轻轻笑了一声,“老熟人就是爱给人惊喜。”
“石斛。”
石斛从阴影里迈出半步。
“挑几个签了死契、面孔生的,去‘慈航普渡会’那几个窝点外头蹲着,看住了那些‘法师’和陈明远的行踪。”
“是。”
石斛应声退下。
交代完,林默才摆摆手:“都去吧。”
屋里只剩她一人。
窗外,天早黑透了,星星稀稀拉拉亮了几颗,跟她这会儿的心情似的。
半晌,她轻轻啧了一声:“看来,庄子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日子一晃过了三天。
天擦黑的时候,石斛悄无声息地闪进了瑞安堂。
林默正就着烛火和泽兰对庄子上那堆烂账,头也没抬:“说。”
“老太君,”石斛声音压得低,“老王那边,有动静了。”
林默撂下笔,抬眼看她。
石斛站得笔直,“您让他‘歇着’,他这几天跟晒蔫的茄子似的,在屋里转悠来转悠去,午饭都没吃几口。”
“入夜后,他捂着胸口说闷得慌,要出去透口气,一个人溜出了庄子。”
“盯梢的人远远跟着,眼看他深一脚浅一脚,摸到庄子外三里地一处荒坡。”
“那儿有座荒坟,碑早没了,荒草长得比人高。老王在坟前蹲下,从怀里摸出叠黄纸,抖着手点着了,一边烧一边念叨。”
楚婉儿刚端了碗冰糖雪梨进来,听见这话,手一抖,差点把碗打了。
石斛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咱们的人摸近了听,断断续续听见几句……什么‘我也是没法子’、‘拿了钱我就没睡过安稳觉’、‘冤有头债有主,别来找我’……”
楚婉儿蹭到林默身边坐下,拽了拽她袖子,小声嘀咕:“林伯母,这听着……我害怕……”
“没事。”林默把她抱进怀里,示意石斛继续。
石斛会意,继续道:“坟是座老坟,早就没人祭扫了。盯梢的人等老王走后,摸过去细看,在坟堆后头一块石板下,发现了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
油纸里是个小木匣子,巴掌大,匣子里头是空的,但匣子底有划痕,不知道装过什么。
楚婉儿抻着脖子看,然后小脸皱皱起来,像个小老太太:“这……装什么的?”
“不知道。”石斛把匣子重新包好,“但那处坟地,早些年打仗的时候埋过不少人,后来大部分迁走了,剩下几座无主的荒坟。”
“位置偏僻,要是有人在那儿做手脚,神不知鬼不觉。”
她顿了顿继续道:“盯梢的兄弟顺着坟地往外摸,发现往东半里地有条废弃的土路,路旁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个不起眼的三角记号——是江湖上常用的联络暗号。”
林默:好家伙,还搞上地下工作了。这老王头业务挺广泛啊。
她手指在桌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庄子上其他人呢?老王这几天跟谁接触过?”
石斛干脆答道:“都盯着呢。有两个常跟他喝酒的小管事,一个是管菜园子的刘二,一个是负责库房的陈老四。”
“这俩这几天都找过老王,说话的时候东张西望,看着就有鬼。”
“动了没?”
“按您的吩咐,先按兵不动。昨儿后半夜,老王回屋之后,刘二和陈老四偷偷碰了个头,在库房后头说了小半刻钟的话。看那架势,应该是在商量什么事。”
林默点点头:“把人带回来。分开问,别让他们串供。”
“是。”
……
子时过半,侯府后巷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火苗豆大,光线昏黄昏黄的,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管库房的刘二缩在椅子上,两只手紧紧攥着膝盖,脸白得像纸。他对面坐着石斛,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我、我真不知道那底下埋的是什么……”
刘二嘴唇哆嗦,话都说不利索,“王庄头就说……是些没用的废铁疙瘩,埋了省地儿……让我们趁晚上去挖坑,埋深点就成……”
“谁让你们埋的?”石斛声音不高,平平板板的。
“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刘二努力回忆,额头上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蒙着半张脸,说话口音怪得很,不像咱们这儿的人……他、他给了银子,说埋好了还有赏……我就……猪油蒙了心……”
“埋了几回?”石斛问。
刘二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问这个。他眼神闪烁,咽了口唾沫:“就……就一回……”
“就一回?”石斛重复了一遍,声音还是那样平,却像块石头砸在刘二心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