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来的苏姨娘,经卷里夹着的“引梦兰”。
柳姨娘安排进来的庄头,田里挖出的、沾着火药残留的金属碎片。
这些碎片一样的线索,此刻在林默脑子里慢慢拼凑,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脊背发寒的模糊轮廓。
周氏见婆母盯着碎片久久不语,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忍不住轻声唤道:“母亲?”
林默将碎片搁回粗布上,突然问起:“王庄头,是柳姨娘什么时候安排进庄子的?”
周氏想了想:“约莫是六年前。那时……母亲您身子需要长期静养,柳姨娘自从生下辉儿以后,风头越来越盛,后来府里的事多是柳姨娘经手。”
“这王庄头原是柳家一个什么亲戚,说擅长农事,为人可靠,就安排到了最大的庄子上了。”
“六年。”林默重复了一遍。
足够做很多事了。
足够把一个庄子,慢慢变成别的东西。
“派人盯着他。”林默声音沉下来,“日夜盯着,看他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送什么东西出去。还有他那些亲信,一个都别漏。”
石斛领命:“是。”
“还有,”林默看向周氏,“让‘破晓’去查。查这个王庄头六年前是怎么进府的,查他这些年都和什么人来往,查那个庄子的账目,无论明账暗账,一笔一笔对。”
周氏点头记下,又有点不放心:“那庄子……要不要先找个借口,让老王歇段时间?”
“别。”林默摇头,“一动他,后头的人就知道咱们察觉了。先让他觉着今天糊弄过去了,咱们在暗处,反倒看得更明白。”
“去吧。”林默挥挥手,“仔细些,别打草惊蛇。”
石斛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婆媳二人又商议了几句细节,才重新拿起碗筷。饭菜已有些凉了,但谁也没在意。
屋里只剩婆媳二人,吃完饭,周氏才低声开口:“母亲,破晓回报……关于康郡王府那位苏姨娘的。”
林默抬眼:“查到了?”
周氏从袖中抽出张叠好的纸: “李掌柜那边报来的,京城这边差不多都摸清楚了。”
林默接过纸,就着烛光细看。
上头字迹工整:
“去年八月初三,城南杏花巷丙字十七号院赁出,租期三月,租金一次付清。经手牙人孙二,称委托人为中年妇人,面生,未留姓名。”
“租客苏氏,年约十五六,江南口音,自称投亲。邻居共七户,六户有印象,皆言‘秀气、少言、有礼’。”
“九月底搬离,行李简薄,无人见其去向。”
林默看完,手指在“中年妇人”那几个字上点了点:“这个姓孙的牙人,还能找着么?”
“找着了。”周氏道,“李掌柜请他去茶楼吃了顿饭,灌了几杯黄汤,那孙二才吐实话。”
“说那妇人给了双倍佣金,只要求尽快赁出,其余一概不问。他瞧着钱多事少,也就没细究。”
“长相呢?”
“孙二说那妇人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只记得右手虎口有颗黑痣,说话带点北地口音。”周氏顿了顿,“李掌柜留了心,这几日正让人暗里寻访。”
林默皱眉:“那她怎么遇上的康郡王世子?”
“秋狩前后那阵子,”周氏继续道,“世子爷常跟承恩公府二房那位公子,还有几个勋贵子弟往西郊跑马。”
“有一回在西山脚下,马惊了,正好撞见位姑娘差点被马踏着,世子爷出手救的人。”
“后来就常见那姑娘在西山附近采风画画,说是寄情山水。一来二去,就熟稔了。”
惊马救美,一环扣一环。
林默听笑了:“马惊得可真巧。”
“李掌柜也这么说。”周氏道,“他特意打听了,那日别人的马都没事,就世子爷那匹吃了不干净的草料。”
“马夫张贵问起来只说疏忽,罚了月钱便了事。”
“李掌柜使了银子,找着他相熟的马夫打听,说那张贵那阵子手头阔绰了不少,还给他老娘打了根银簪子。”
林默点了点头,继续看纸上的内容:
“绣品送玲珑阁,请谭师傅掌眼。谭师傅言:针法古拙,走势奇异,非中原常见路数。”
“似与前朝《绣苑杂录》所载西南‘缠丝回纹绣’相近,此法失传久矣,今人难仿。”
林默放下纸,靠在椅背上。
屋子里静下来,只听见烛火偶尔噼啪一声。
“江南那边有消息了吗?”林默问。
“江南那边确实查着一桩旧案。”周氏声音压得更低。
“十二年前,杭州府有个七品通判叫苏重山,因漕粮亏空案被问罪,家产抄没,妻女发卖。但卷宗上只记‘女眷发卖’,没写具体下落。”
“托了刑部旧人细查,发现那页记录墨色新旧不一,像是后来补的。原本写什么,看不清了。”
林默眉头微蹙。
补过的记录。
林默手指在桌上叩了叩,忽然道:“这事,得找老王妃。”
周氏一愣。
“江南官场上的旧案,侯府在那边没什么根基,查起来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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