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
侯府最大的南桥庄子里热闹得像开了锅。
康郡王府介绍来的老工匠鲁师傅,带着几个徒弟在田间地头忙活了整整三天,新打制的二十几架曲辕犁终于全部调试妥当。
鲁师傅六十出头,精瘦干练。他挽着袖子,亲自扶着一架犁在地里走了一个来回,这才直起腰,捋着胡须点点头:“成了,照这个样儿用。”
新犁在田里一趟趟走过,犁铧入土又深又稳,翻起的土垄笔直匀称,黑油油的泛着湿润的光。
庄户们跟在犁后头,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啧啧称奇。
“老太君您瞧!”庄头老王是个五十来岁的黑瘦汉子,此刻搓着手,咧着一口黄牙凑到林默跟前,“这新犁一架能顶往年三四架!”
“咱们庄子百十号壮劳力,往年这时候得忙活大半个月才能把地翻完。现在瞧着,怕是十天就能完事!”
林默站在田埂上,裹着件半旧的青灰色斗篷,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点了点头:“是比往年强。”
“何止是强!”老王兴奋得手舞足蹈,“这新犁吃土深,能把底下的肥土翻上来。等开了春种上庄稼,收成至少能多两成!”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正在试另一架犁的鲁师傅却忽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老工匠蹲下身,用手扒开犁铧刚翻出的新土,捏起一撮在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鲁师傅,怎么了?”林默见状,走了过去。
鲁师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脸色有些凝重:“老夫人,这块地的土质……不对。”
老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忙凑上前:“师傅说笑了,这地好好的,哪儿不对了?”
“地底下的土层被人动过。”鲁师傅语气肯定,指着犁沟里翻出的泥土,“你看这土色,深浅不一,里头掺了别处的生土。”
“底下还有一层夯实的硬块,像是埋过什么东西,又匆匆回填,没处理好。”
他顿了顿,看向老王:“庄子上这两年,这块地的收成是不是逐年见少?”
老王额角冒出一层细汗,强笑道:“是……是少了些,可这荒地年头久了,肥力不足也是常事……”
“不是肥力的事。”鲁师傅摇头,蹲下身又仔细看了看,“是地气坏了。底下埋的东西……恐怕不是什么好物件。”
他抬起头,看向林默:“老夫人,为稳妥起见,最好把这块地深翻一遍,看看底下到底有什么。不然就算用上新犁,这地也养不回来。”
林默目光扫过老王微微发白的脸色,又看向那块位置偏僻、土质板结的“铁板田”,点了点头:“就按鲁师傅说的办。老王,叫几个人来,把这块地深挖看看。”
“老太君!”老王急声道,“这、这都快晌午了,不如先吃饭,下午再……”
“现在挖。”林默语气平常,却不容置疑。
老王不敢再劝,只能硬着头皮喊来几个庄户。
铁锹、镢头齐上阵,沿着鲁师傅指出的范围往下挖。新翻的泥土不断被铲出来,堆在田埂边。
挖到约莫三尺深时,一个年轻庄户的镢头忽然“铿”一声磕到了硬物。
“挖着东西了!”
几个人围上去,小心扒开周围的土。
坑底露出一角黑黢黢的东西,边缘扭曲,像是被火烧过。两个庄户用铁锹小心地扩大范围,渐渐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碎片。
碎片表面坑坑洼洼,沾着一层黑乎乎、已经干结的污垢。
“这什么玩意儿?”一个庄户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老王突然暴喝一声,冲过去就要把那块碎片抢过来。
他动作太急,差点被田埂绊倒,挤开两个庄户,弯腰就要去抓碎片,嘴里嚷嚷着:“不祥之物!赶紧埋回去!省得冲撞了地气!”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按住了他的手腕。
老王抬头,对上石斛平静的眼睛。
“王庄头,”石斛声音不高,“老太君在这儿呢,慌什么。”
老王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白了。他缩回手,嘴唇哆嗦着:“老、老太君……这、这东西看着邪性,怕是以前打仗留下的破烂,沾了血光,不吉利……”
林默没理他,走到坑边蹲下身仔细看。
金属是铁的,但质地不纯,边缘有熔化的痕迹,像是经历过高温。但是碎片上隐约刻着些弯弯曲曲的纹路。
那些纹路刻得极深,虽然被火烧得模糊了,但还能看出是些弯弯曲曲的线条。
至于那层黑乎乎的东西……
林默伸出手指,在离碎片一寸远的地方停了停。
一股刺鼻的气味隐隐飘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王庄头说得对,这东西看着是不吉利。”
老王刚松了口气。
鲁师傅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碎片,眉头立刻锁紧了。他朝坑底瞥了一眼,就抬头看向林默:“老夫人,这——”
林默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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