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垂拱殿侧殿。
熏香袅袅,御座上的皇帝换下朝会时那身庄重繁复的礼服,只着一袭明黄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然威压,多了几分闲适,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林默身着沉重的一品诰命冠服,依礼参拜,声音清晰沉稳:臣妇林氏,恭请陛下圣安。
“老夫人不必多礼,赐座。”皇帝声音平和,抬手虚扶,目光掠过内侍奉上的茶盏,“新贡的北苑龙凤团茶,朕记得老夫人出身江南,应是好此清饮,尝尝看。”
“谢陛下隆恩。”林默半欠着身子坐下,双手捧起那盏价比黄金的御茶,细细品了一口,赞道:“汤色纯白,香气清幽,入口甘醇,确是绝品。陛下厚赐,老身感念于心。”
林默抬眼,目光恭顺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前些时日朝中风波骤起,多亏陛下明察秋毫,还了侯府清白,更肃清了那些搬弄是非的宵小。老身感激不尽。
她这话说得极有分寸——只谢恩,不妄议。
皇帝眸光微动,微微一笑:老夫人言重了。朝廷自有法度,朕不过依律而行。
他话锋一转,仿佛真是与老臣眷属闲话家常:“前几日,朕看了翰林院呈上的文章,贵府族学,办得颇有新意。子弟们见识不凡,务实明理,老夫人功不可没。”
“陛下谬赞了。”林默放下茶盏,姿态放得更低。
“不过是让孩子们懂得忠君爱国、恪守本分的道理,将来不为朝廷添乱,老身就心满意足了。说起来,这族学能办得像个样子,还要谢陛下恩典。”
皇帝指尖轻叩紫檀御案:哦?此话怎讲?
林默语气越发诚恳:“前阵子外头虽有些闲言碎语,但陛下金口玉言,对族学多有嘉许,这才让那些非议不攻自破。学堂能有今日,全赖陛下圣明。
她微微前倾身子,继续道:说来也奇,自打得了陛下认可后,学堂里倒是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孩子。”
“这孩子来得突然,倒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老身想着,既然来了,便是与侯府有缘,总要好生照看着才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出了赵承睿新来的事实,又暗示了他的特殊;既表明了侯府的态度,又将这归结于——而这天意来自何处,彼此都心知肚明。
皇帝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林默脸上停留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老夫人觉得,这孩子性情如何?
林默心领神会,立即回道:回陛下,老身冷眼瞧着,这孩子性子格外沉静,读书也刻苦。平日里不言不语的,行事却极稳妥,从不与人争执。
她略作停顿,又补充道:最难得的是知进退、懂分寸。老身教导学堂里的孩子们要忠君爱国,这孩子听得格外认真,想来是将这些话都记在心里了。
皇帝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能穿透人心。片刻后,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老夫人是明白人。”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淡然:“那孩子身世飘零,也是个可怜的。既然老夫人觉得不错,那就好生照看着吧。”
老身明白。林默垂首应道,定不负陛下所托。
正事谈完,殿内气氛似乎轻松了些许。
皇帝将茶盏放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随意地问道:听说安远伯家的那个丫头,也在贵府族学?
林默心中警铃一响,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回道:陛下说的是婉儿那孩子。“
”安远伯夫人与老身是旧识,这次回京特意带着婉儿来探望。那孩子活泼可爱,见着族学热闹,便央着她母亲要留下来念几天书。”
“都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老身也就由着她了。
她刻意将两家的往来归结于和孩子们之间的玩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结党的嫌疑。
楚雄这个女儿,皇帝轻轻摇头,语气中难得带着调侃,听说在西南就是个混世魔王,到了京城,没给老夫人添麻烦吧?
陛下说笑了。林默笑容更深了几分,婉儿那孩子虽然活泼,却是个明事理的。“
“武课上是一把好手,文课也不落下。前几日陛下亲试文章,她写的那篇忠孝本一体,虽说文采稍欠,但那股子赤诚之气,倒是难得。
皇帝微微颔首:楚雄镇守西南不易,女儿能得老夫人指点,也是他的福气。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随意,那丫头在京城可还习惯?
习惯得很。林默笑着接话,整日里跟着孩子们一处读书习武,前几日还缠着老身要学管家看账,说是将来回了西南,也要帮她母亲分忧。
这话说得巧妙,既表明了楚婉儿在京城过得顺心,又暗示了她终究要回西南的归属。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满意,却只是淡淡道:年轻人多学些总是好的。
他又问了几句家常,诸如老夫人平日都做何消遣府上可还缺什么,语气温和得如同寻常晚辈关心长辈。林默一一作答,言辞恳切,既不过分谦卑,也不失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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