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埠贵哆嗦着嘴唇,指着刘海中怒道:
“老刘,你…你这是落井下石啊。”
“什么落井下石?我这是大义灭亲。”
刘海中根本不给闫埠贵反驳的机会。
他转过身,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
这变脸速度,比闫埠贵还要专业。
“何厂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老闫就是个教书匠,眼皮子浅,没格局。”
刘海中双手捧着那两瓶西凤酒,像是献宝一样递到何大华面前。
“我知道您不缺这点东西,但这天寒地冻的,雨水一个人在家不容易。”
“这一兜子鸡蛋,给孩子补补身子。这两瓶酒,给您解解乏。”
“您要是瞧得起我刘海中,就收下。以后雨水这边的生活,有什么短缺的,您只管招呼一声,我老刘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是后娘养的。”
这番话,说得那是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不知道的,还以为刘海中是何家的亲大爷。
何雨水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打官腔,爱摆谱,看见她从来都昂着头的二大爷吗?
这简直就是个等着,首长检阅的老兵油子啊。
何大华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四合院里的禽兽,嗅觉果然比狗还灵。
自己在厂里搞的那一出杀猪宴,风声肯定早就传回来了。
闫埠贵是想用最小的代价博个好感。
但这刘海中不一样,这是个官迷,为了往上爬,那是真的舍得下血本。
“刘海中,破费了。”
何大华没拒绝,也没表现得多热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雨水,把东西收下,谢谢你二大爷。”
这一声谢谢,听在刘海中耳朵里,简直比那两头大肥猪还要香。
“哎,得嘞,得嘞。”
刘海中激动得满脸红光,亲自把东西提溜着送进了何雨水的屋里。
那小心翼翼的劲头,生怕碰坏了一个鸡蛋。
出来的时候,他还特意瞪了闫埠贵一眼。
眼神里全是嘲讽,仿佛在说这老东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那点碎煤渣也好意思拿出手。
这一幕,就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个深水炸弹。
原本躲在屋里装睡,扒着窗户缝看热闹的邻居们,这下全坐不住了。
连二大爷都下了血本,这说明什么?
说明何大华是真的抖起来了。
这要是晚了一步,没赶上这趟献殷勤的末班车,以后被何厂长记恨上,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孩儿他娘,快,把家里那颗大白菜抱出来。”
“拿什么咸菜疙瘩?把前两天换的粉条拿上。”
“还有那个腌好的腊肉,别藏着了,再藏就发霉了。”
一时间,整个四合院像是炸了窝。
各家各户的大门纷纷打开,一个个披着棉袄,趿拉着布鞋。
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各种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前院涌。
就连平日里跟何大华不对付的贾家,窗帘都动了好几下。
贾张氏那张胖脸贴在玻璃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嘴里骂骂咧咧,但那双贪婪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刘海中送进去的那兜鸡蛋。
前院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何厂长,这是刚蒸的大馒头,给雨水当早点。”
“雨水妹子,这粉条好,正宗红薯粉,炖肉一绝。”
“这是俺家自己晒的干豆角……”
何雨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堆堆塞过来的东西,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活了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她不明白,世界怎么突然就变了。
昨儿个这些人还在背后嚼舌根,说叔叔是流氓头子,说何家迟早要完。
怎么今儿个,这天就翻过来了。
何大华靠在廊柱上,手里那根中华烟已经燃到了尽头。
火光灼到了手指,他才漫不经心地松开手。
任由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弧线,落在那堆被踩得稀碎的煤渣上。
滋。
这一点微弱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根本听不见。
但何大华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沸腾的院子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他往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嗒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不大,却像是踩在了众人的心口上。
原本还在拼命往前挤的李婶,手里的白菜刚递出去一半,僵在了半空。
正准备把自家那块珍藏腊肉,塞给雨水的二大妈,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就连咋咋呼呼维持秩序的刘海中,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声音戛然而止。
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何大华身上。
那个男人脸上没有受宠若惊的感激,也没有小人得志的狂喜。
他只是懒洋洋地站在那儿,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卖力表演的猴子。
这种眼神,让他们心底发寒。
何大华慢条斯理地走到何雨水身边,伸手把挂在她脖子上的粉条取下来。
又帮她把怀里快要掉出来的馒头扶正。
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一件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一寸寸地扫过院子里的每个人。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有的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那是上位者的眼神,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眼神。
更是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眼神。
“都不容易啊。”
何大华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磁性,在夜色中荡开。
“这白面馒头,得攒半个月面票吧?这腊肉,怕是留着过年待客的吧?”
他每说一样,对应的人身子就抖一下。
何大华随手拿起那个咸菜罐子,晃了晃,听着里面的声响,嗤笑一声。
“既然大家伙儿这么热情,这么看得起我何某人,那我要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就是打各位老街坊的脸。”
听到这话,众人心里那块大石头瞬间落了一半。
肯收就好,肯收就好!
这年头,不怕领导黑,就怕领导不收礼。
收了礼,那就是自己人。
以后有了事儿,哪怕不帮忙,至少也不会下死手。
刘海中那张胖脸上立马堆起了菊花般的笑容,正要开口拍几句马屁。
“不过嘛!”
何大华话锋一转,随手把咸菜罐子递给何雨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
慢条斯理地擦着刚才拿罐子的手,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丑话我说在前头。”
何大华抬起眼皮,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道。
“东西,我替雨水收了。这是你们的心意,是邻里互助的情分。”
“但是,谁要是觉得送了几颗葱,几个馒头,就能在我这儿走后门,搞特殊,把厂里的规矩当放屁……”
何大华冷笑一声,目光猛地钉死在刘海中身上。
吓得刘海中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给跪下。
“那就别怪我何大华翻脸不认人!”
“我的肉,我的酒,是给干实事的人吃的,想拿这点蝇头小利来换前程,换好处?趁早死了这条心!”
这番话,说得那是极其难听,极其刺耳。
要是换个人敢这么说,这帮邻居早就把唾沫星子喷他脸上了。
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拿了东西还不办事,这不是流氓吗?
可偏偏说话的是何大华,是那个能弄到上千斤猪肉,能让厂领导点头哈腰,背景深不可测的何厂长!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过了足足三秒。
“何厂长说得对,太对了!”
刘海中第一个反应过来,不仅不生气,反而一脸的崇拜,大拇指竖得老高。
“这就是觉悟,这就是原则,咱们送东西,纯粹是为了表达对何厂长高风亮节的敬仰,哪能有什么私心杂念?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是是,二大爷说得对!”
“俺们就是心疼雨水这孩子,绝没别的意思。”
“何厂长那是青天大老爷,咱们哪敢动歪心思。”
众人纷纷附和,哪怕心里在滴血,脸上还得陪着笑。
这就是拳力的味道,它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贪婪说成崇高。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尊严这玩意儿,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站在人群后方的贾张氏,手里紧紧攥着半截吃剩下的红薯,那是她原本打算拿出来意思意思的。
此刻,看着何大华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她那双三角眼里满是怨毒,却又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她想骂街,想撒泼,想召唤老贾的亡魂。
可嗓子眼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蹦出来。
她有一种预感,要是现在敢出声,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真能把她那身老皮给扒了。
“行了,都散了吧。”
何大华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
“大晚上的,也不怕冻着,明天还要上班,谁要是迟到了,扣全勤我可不讲情面。”
这一声令下,众人如蒙大赦。
“哎哎,这就回,这就回。”
“何厂长您也早点歇着。”
人群如同退潮般散去,速度比来的时候还快。
虽然送出去的东西肉疼,被训了一顿脸疼,但大伙儿心里莫名其妙地踏实了。
这就是人性,你要是客客气气不收礼,他们反而会觉得你心里憋着坏,指不定哪天就要整死他们。
现在你收了,还骂了他们一顿,他们反而觉得这关系稳了,这投名状算是交上去了。
片刻功夫,前院就只剩下何家叔侄俩。
还有一地狼藉的脚印和闫埠贵那半簸箕没来得及带走的煤渣。
何雨水看着堆满门口的物资,小脸还是呆滞的。
“叔…这么多东西,咱们吃到什么时候去啊?”
她喃喃自语,感觉像是在做梦。
何大华走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那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辫子揉得乱糟糟的。
“先把这些东西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