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以为是幻听,但还是停止了动作,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听见咯吱的一声,她才站了起来。
“柳夏,真的是你回来了。”村长夫人推开了门。
柳夏叫了声婆婆。
“哎呀,我还以为王阿婆回来了呢,听见屋内有声音,便想着过来看看。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你阿婆她们呢?”
村长夫人也是看着柳夏长大的,也是村里的老人了,没让柳夏招呼,自己就坐下了。
又说,“你阿婆前段时间还回村里来,住了一晚,将这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将菜园子都收拾了一番,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住了。
我问她,城里住得不习惯吗?她说城里人比村里人坏多了。
说着说着又说起她以后的长眠之地,说什么要守着这个屋子。”突然看见桌上的木盒,这一看,她便止了声。
这种盒子虽然村里人没人用过,但这一看就是殡仪馆的东西,有些颤抖地指着盒子,“这是?”
“阿婆走了,我这次就是带她回来。我想她还是想要回到故土的。”
村长夫人呜咽了一声,随即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生老病死,她已经看过不少了,王阿婆走了,这能回忆往事的人又少了一个,难免有些伤感。
“那日她回来的时候,她就说她这次估计有个坎,迈不过去了。
像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对自己的身子总是有个底的,这七老八十的,走了也不算亏。
好在有你们陪了她那么多年,过了几年好日子,否则她这一生都太苦了。”
柳夏没解释,就让村长夫人以为王阿婆是自然死亡的。
“哎,那这丧事,要不要我找老头子帮你办了?”
柳夏摇摇头,“我没打算将阿婆放在山上,就留在家里吧,她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
村长夫人也没多劝,说了一句让柳夏节哀顺变,便走了。
离开的时候还邀请柳夏到家里来吃饭,毕竟这屋子什么也没有,村里又没有餐馆。
不过,柳夏依然拒绝了,说晚些就走了。
柳夏想象着阿婆知道她在海城的事,便匆匆赶回山沟村将田地卖了,又将这屋子打扫干净。
还煮了水。
她提起陶瓷壶,往玻璃杯倒了一杯水,也不管这水放置了多久,拿起喝了一口。
甜的。
这村里的山泉水,比城里的自来水要甜上一些。
来到屋后那片菜地,一陇陇的,一看就是前几日被打理过的。
是啊,阿婆去海城才几日,就阴阳相隔了。
短短几日,仿佛过了好几年。
拿起锄头,在靠山的地方,挖了个坑,将骨灰盒放了进去,又在上面种了一棵小树,系上红绳。
做完这一切,又到王阿婆的房间,坐在床上。
床上的蚊帐还没来得及拆,灰白色的,也不知陪伴了王阿婆多少的岁月了。
木制的窗户已被岁月雕琢成褐色,但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村里连汽车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能听见风。
但柳夏还是没有让自己沉浸多久,这里的安静不属于她现在的这个年龄,她要赶回海城跟医生商讨柳冬的治疗方案。
当她背着包,关上门的那一刻,有一瞬的伤感,很快就被微风吹散了。
往村头走去的时候,遇见了乔招娣。
看着这个佝偻着腰的女人,柳夏有一刹那的疑惑,她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谁。
陌生的面容和姿态,与她脑海里那个害怕的身影已找不出相似之处了。
“柳夏,你不是坐牢了吗?海城有个记者来采访我,我将你杀人的事说了出去,你怎么还能回来,你怎么还能回来?”
乔招娣将肩上担着的柴火扔在地上,硬生生地直起腰,想要找回以前在柳夏面前的威风。
想要再次看见柳夏见到她时的恐惧神情,好像以此说明她没有老去,她还是以前那个乔招娣。
可是,就算她腰挺得再直,也没有柳夏高了。
柳夏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在逐渐地愤怒,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去县城的大巴车停在村口,柳夏转身便往车门走去。
“柳夏,我永远是你妈,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乔招娣有些歇斯底里地拽着柳夏的手臂,见柳夏依然没吭声,被彻底蔑视的愤怒冲击着她,“我诅咒你这辈子都过不好。”
柳夏将箍在手臂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没有温度地瞥了乔招娣一眼,随即上了车。
车很快就驶离了村口。
乔招娣看着远去的大巴车,懊悔地瘫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
她也不知自己在懊悔什么,就是心里被堵得死死的,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只是她的这番作态,柳夏看不见了。
上车后,柳夏一次都没有回头,盯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茬一茬地过去。
她以为听到乔招娣的话,会愤怒,但却没有,内心毫无波澜。
乔招娣在她的人生中,彻彻底底消失了。
她好像终于跟过往的自己和解了,不是原谅乔招娣,而是完全不在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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