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车的还有香兰,前两年嫁到邻村,生了个女儿。
日日在家带娃,被逼生儿子,不时被家暴的生活,还是让这个曾经梦想走出去的女子义无反顾抛开一切,踏上了这辆南下的火车。
这还是柳夏第一次出远门,准确地说,第一次出镇。从山沟村到镇上,再从镇上到县城的火车站,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庞然大物,装着数不清的人们,开往已知的目的地,以及不可知的未来。
绿皮火车里挤满了人,柳夏很幸运,有一个靠窗的位置。
火车穿过黑暗的隧道,随后又将一座座大山抛在后面,直至眼前出现楼房,从零星的几栋,到一片片。
眼前的一切不亚于见到另一个世界的震撼。
来接她们的是山沟村最孝顺的阿琴,她难得休半天假,来接同乡的姐妹。
也许在山沟村,她们不是亲密无间的姐妹,但是到了陌生城市,地缘的天然性,让她们都选择了互帮互助。
进厂也是阿琴介绍的,她已经在这个服装厂呆了五年,虽然只是个小组长,但还是能安排一两个同乡的女工,主要是这些工厂常年大量招适龄女工。
像香兰和柳夏这种不到二十的女子,是工厂最欢迎的。
脑子灵活,手脚也快,而且体力也好,工厂流水线的活,说到底靠得都是体力。
至于有些技术含量的,也不是女工干的。
就算是在这座大城市,性别隔阂无形中依然存在。
阿琴将她们接到工厂安顿好,便带她们出去吃饭。
随着工厂里工人人数的增加,外围的饭店、理发店、服装店……越来越多。
三人找了一家大排档。
“阿琴姐,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出来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香兰有些羡慕地看着衣着光鲜的阿琴,放在城里人群中,阿琴就是毫不起眼的那个。
但是放在从山沟村出来的她们之间,阿琴就是城里人。
柳夏也感激地看着阿琴。
“咱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到外面来肯定是要团结在一起的,要不然以后谁需要帮个忙的,谁会帮?还不是得同乡。”
阿琴这话说得也是心里话,这年头,出外面打工的,全都是地域小团体。
点了三个烤鸡腿,还有三份炒米粉。
浓郁的香味,让柳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柳夏平生吃过最香的一顿饭,原来这鸡腿还可以烤,原来这米粉还可以炒得这般香。
这里的一切都充斥着柳夏的脑海,夜晚也可以这般五颜六色,也可以这般热闹,路原来可以这般平整,就算下雨天也不会滑,路灯可以将整段路照亮,仿佛没有黑夜的忧愁……
城市的繁华和喧闹,跟山沟村的落后和清冷,仿佛是两个世界。
短短一天的时间,柳夏仿佛置身在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农村和城市,简单不一样的两个词,却被割裂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完全不一样。
此刻,她有些理解每年春节从城里回村人的骄傲和炫耀。
在城里看似寻常的东西,在村里却是新奇的,在城里只是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回到村里却是人人夸有出息的人……
她曾羡慕家里有人去外面打工的小伙伴,每每过年的时候,都会带回一些村里没有的东西。
即使是方便面,城里带回来的也厚一些好吃一些,更别说没见过的糖果饼干玩具衣服了。
那些东西,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一角,甚至一角都没有,就足够给小小的柳夏大大的震撼和羡慕。
如今,真得来到了这个世界,置身于此,她觉得自己连丑小鸭都算不上。
大城市真好,女孩子晚上出来也不会担心危险,晚上的外面可以灯火通明。
柳夏不足十六岁,按规定是不能入厂的,但阿琴用了别人的身份证,反正厂里查得也松。
那晚,柳夏她们就住进了十人间的宿舍,有些拥挤,但却干净,女孩子的宿舍都是香香的。
隔日,她们就跟着阿琴去厂里上工了,先是学习了半日,下午才算出工。
她们是流水线的女工,主要负责做拉链。
按件算,多劳多得。
就这多劳多得这四个字,让柳夏第一日就上了十二小时的班。
刚开始不熟练,但很快,她就掌握了技巧,专注在手里的活,别人两个小时活动一下,她五个小时都可以一动不动。
流水线的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单纯靠人力和时间,最重要的是能吃苦。
只要能吃苦,就能赚到钱。
而柳夏本就是从小干农活的,又年轻,体力好,专注力强,干活还不要命,很快就在本组脱颖而出。
别人上一个班,她一天上两个班,除了洗澡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耗在车间。
休假是不存在的,生病也是不可以的。
很多人都抱怨厂里的伙食不好,没什么油水,偶尔都会去厂外面吃顿好的,这也是厂外小饭店那么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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