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老旧窗帘的缝隙,在布满细微灰尘的空气里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
孟沅睁开眼,比闹钟预定响起的时间早了十分钟。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身体像一架精密的仪器,对时间的流逝有着本能的感知。
隔壁房间还很安静。
陆燃大概还在睡。
那孩子睡觉并不安稳,偶尔能听到模糊的梦呓或床板轻微的嘎吱声。
孟沅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简单的棉质家居服。
镜子里映出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肤色是常年缺乏户外活动的白皙,眉眼疏淡,嘴唇颜色很浅,
整个人像一幅用水墨寥寥勾勒出的画,色彩极淡,却轮廓清晰。
她将长发随意拢起,用一根最普通的黑色皮筋束在脑后,
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侧,她也懒得再去整理。
厨房狭小,但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
她开始准备早餐。
冰箱里有昨天买回来的吐司、鸡蛋和牛奶。
陆思思在电话里提过一嘴,陆燃好像不讨厌番茄。
孟沅便拿出一个番茄,洗净,切成薄片,准备夹在吐司里。
动作熟练,带着一种条理。
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请她来到这里的女人——陆思思。
第一次见到陆思思,是四年前,在一家品牌服装店里。
那时孟沅刚上大二,课业繁重,
但奖学金和助学贷款仍不足以覆盖全部开销,她必须利用所有课余时间兼职。
那家店薪资按小时计算,不算高,但时间相对灵活。
陆思思是那家店的店长。
她比孟沅大十二岁,当时应该还不到三十,却已经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干练和……疲惫。
她妆容精致,衣着得体,说话语速很快,眼神锐利,能精准地抓住每一个潜在的销售机会。
她对店员要求严格,但奇怪的是,她对孟沅却似乎格外宽容。
孟沅记得,自己刚去没多久,因为不熟悉高端服装的面料和保养方式,在向一位挑剔的顾客介绍时卡了壳。
那位顾客言语尖刻,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孟沅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绷着一根弦。
她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是陆思思及时走了过来,笑容得体,言辞巧妙地接过了话头,
三言两语就安抚了顾客,并且成功促成了一笔不小的销售。
顾客满意离开后,陆思思转头看向孟沅,没有责备,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语气随意却带着力量:“没事,这种客人难搞,下次交给我。你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不懂就问。”
那一刻,孟沅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维护,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轻轻敲了一下。
后来,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
有其他资历老的店员看孟沅沉默寡言,试图把一些琐碎麻烦的杂活推给她,或者在她业绩稍好时阴阳怪气。
陆思思总是能看似不经意地,用她店长的权威,把那些不公挡回去。她从不公开偏袒,手段却干脆利落。
“孟沅,你去库房清点一下新到的货。” “李姐,这边VIP客户需要跟进,你经验丰富,你来。”
她总能找到最合理的理由,把孟沅从麻烦中摘出来,又给挑事者分派更重要的任务,让人无话可说。
有一次下班晚,外面下着大雨。
孟沅没带伞,站在店门口犹豫。
陆思思开着她的二手车出来,摇下车窗:“住哪儿?顺路捎你一段。”
其实并不顺路。
孟沅知道。
但她看着陆思思脸上那不容拒绝的、带着点大姐头式的爽快,默默上了车。
车里放着吵闹的流行音乐,陆思思一边跟着哼,一边吐槽着一天的烦心事。
孟沅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
送到她租住的廉价出租屋楼下,陆思思塞给她一把伞:“拿着,明天带给我就行。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那把伞很普通,却让孟沅在冰冷的雨夜里,感受到了一丝罕见的暖意。
陆思思似乎把她当成了妹妹。
她会记得孟沅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偶尔带零食来店里,会特意给她带咸口的。
会在发薪日,以“奖金”或“表现突出”的名义,多塞给她一两百块钱。
会在过年过节,店里其他本地店员都回家团聚时,拉着无处可去的孟沅去附近,
吃一顿算不上丰盛却热气腾腾的饭,虽然通常只有她们两个人,陆思思还会接到无数个工作电话。
“你呀,别老绷着,小姑娘家家的,多笑笑。”陆思思有时会这么说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亲昵。
孟沅不是感受不到。
她只是习惯了沉默,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见惯了人情冷暖。
善意不是没有,但大多短暂而带有附加条件。
像陆思思这样,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纯粹因为看她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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