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浸了水的海绵,沉重却持续地滴落。
陆燃右腿的肿痛渐渐消褪,虽然依旧不能吃力,但至少可以在床上稍微调整姿势,
或者靠着孟沅的搀扶,单脚蹦跳着去卫生间。
这种有限的“自由”,让她被禁锢的烦躁感减轻了不少。
而另一种更微妙的变化,如同惊蛰时节的暖流,在她心底悄无声息地涌动。
她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忽略的细节。
比如,孟沅的皮肤很白,是一种常年待在室内的、近乎透明的白皙。
当她低头看书或者讲解题目时,阳光穿过她额前细碎的刘海,能看清脸颊上几乎看不见的绒毛。
她的睫毛很长,并不卷翘,只是安静地垂着,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比如,她的嘴唇颜色很淡,是那种浅粉色,总是微微抿着,显得克制而疏离。
但偶尔,当她讲解到某个她认为精妙之处,唇角会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一下,
几乎难以察觉,却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陆燃心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再比如,她的手指。
陆燃以前只觉得这双手修长有力,能修水管,能写出一手漂亮清晰的板书。
现在她却注意到,孟沅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指关节分明,握着笔的时候,有一种沉稳而专注的美感。
孟沅其实……长得很好看。
这个认知像一颗突然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闯入了陆燃混沌的感官世界。
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耀眼夺目的美,而是像她这个人一样,
沉静,内敛,需要细细品味,却越看越觉得……舒服。
这种“发现”让陆燃在面对孟沅时,莫名地多了几分不自在。
她不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带着挑剔和敌意地直视孟沅,目光开始有些躲闪。
当孟沅靠近她,给她换药或者递东西时,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点微凉书卷气的气息,心跳会不受控制地漏跳半拍。
更让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她对下午的“补课”时间,竟然不再那么排斥,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数学依旧是她相对得心应手的部分。
孟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给她挑选一些更有挑战性的题目。
当陆燃苦思冥想后,终于找到解题关键,顺利推导出答案时,
她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孟沅,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寻求确认的亮光。
孟沅大多时候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一句“思路对了”或者“计算有误,再检查一遍”。
但偶尔,当陆燃的解法特别巧妙,或者对一个复杂概念理解得特别快时,
孟沅会多看她一眼,那沉静的眼眸里,会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赞许的情绪。
仅仅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眼,就能让陆燃心里那点小小的成就感迅速膨胀,
像被阳光照耀的肥皂泡,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语文和生物的“攻坚战”依旧惨烈,但陆燃的抵抗情绪明显减弱了。
她开始尝试着,按照孟沅教的方法,去理解那些古文背后的情感,去梳理生物知识点之间的逻辑链条。
虽然过程依旧痛苦,背诵起来还是像挤牙膏,但至少,她不再是一开始那种完全放弃的状态。
有一次,孟沅讲到杜甫的《春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陆燃皱着眉,嘟囔了一句:“花怎么会溅泪?鸟惊心又是什么鬼?”
孟沅没有解释,只是放下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楼下稀疏的行人。
那时正值傍晚,天色阴沉,颇有几分“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萧索意味。
“或许,”孟沅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陆燃听,
“当你所处的世界一片混乱,内心充满不安和离愁时,
看到任何美好的、有生命力的事物,反而会觉得刺眼,会觉得连它们都在为你哭泣,为你心惊。”
陆燃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暮色四合,城市笼罩在一片沉郁之中。
她忽然想起自己飙车出事前,心里那种无处宣泄的烦躁和茫然,
想起母亲常年不在身边的空落,想起对未来的毫无头绪……
那一刻,她好像模糊地触摸到了千百年前那个诗人笔下的痛楚。
她没有说话,但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陆燃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是陆思思打来的视频电话。
陆燃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太想接。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
“接吧。”孟沅从窗边走回来,语气平静,“你母亲担心你。”
陆燃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里出现陆思思略显疲惫但妆容精致的脸,背景似乎是在某个酒店的房间里。
“燃燃,腿怎么样了?还疼不疼?有没有按时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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