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孟沅严格遵循着自己的计划。
图书馆、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
她主动约了同组的同学讨论课题进展,参加了学院组织的一场青年学者沙龙,
甚至答应了下周给本科生做一次小范围的习题辅导。
她将日程排得满满的,让学术和工作填满所有可能空闲下来、会想起某个人、某段时光的缝隙。
陆燃的信息还是会来。
每天一两条,不多。
有时是简单的一句“今天专业课好难”,有时是拍一张丘城灰蒙蒙的天空,
配文“又降温了”,有时是训练后累瘫了发来的一个表情包。
内容琐碎,无关紧要,却固执地存在着,
像细小的溪流,试图汇入她已决心封冻的湖泊。
孟沅的回复总是简洁到近乎吝啬。“嗯。”“注意保暖。”“早点休息。”
没有多余的关心,没有话题的延伸,像最普通的、关系疏远的熟人之间的客套。
她甚至会有意延迟回复的时间,从几分钟到一两个小时,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拉开距离。
她能感觉到,随着她回复的日渐冷淡和延迟,
陆燃发信息的频率也在慢慢降低,内容也越来越短。
最开始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隐藏的期待,渐渐被一种隐约的失落和不确定所取代。
有一次,陆燃发来一张照片,是她和秦雨还有另外几个同学在学校食堂的合照,几个人对着镜头做鬼脸,背景嘈杂。
陆燃站在中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着,但仔细看,那笑意似乎没有完全到达眼底。
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字:“今天和秦雨他们聚餐,食堂新开了个麻辣香锅窗口,还行。”
孟沅点开照片,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陆燃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照片里的她,似乎比在燕城时晒黑了一点点,短发好像又剪短了些,显得更加利落。
笑容依旧明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生气,
但孟沅总觉得,那笑容底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她很快关掉了照片,回复:“挺好。”
只有两个字。连一句“看起来挺开心”都吝于给予。
发送之后,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心里某个地方泛起一丝细微的、陌生的涩意。
但她迅速将这丝涩意压了下去,告诫自己,这是必要的。
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能给陆燃任何错误的信号和希望。
就在她准备退出聊天界面时,手指不小心滑了一下,
屏幕向下滚动,露出了更早一些的聊天记录。
是燕城那几日,陆燃发来的那些信息。
“孟沅,今天看到白塔了,真好!”
“这家炸酱面绝了!下次还来!”
“划船好好玩,就是胳膊有点酸……”
“明天就要走了,时间过得好快。[哭哭]”
“孟沅,谢谢你。”
那些文字,配着当时随手拍的照片,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发送者那份纯粹的快乐和依赖。
与最近这些简短、克制、带着不确定的信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她几乎是有些仓促地退出了微信,将手机屏幕按灭,反扣在桌面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发出的细微声响。
窗外的夜色浓重,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模糊的光带。
她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整齐排列的专业书籍。
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书脊,最后停在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数学专着上。
她抽出那本书,翻开,里面是她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推导过程。
这是她熟悉且擅长的领域,逻辑严密,答案清晰,每一步都有据可循。
可人心不是数学。情感没有公式,关系无法精确计算。
她试图用理性去规划、去疏离,却发现自己的情绪并不完全听从理智的指挥。
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画面和感觉,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干扰她的平静。
她合上书,放回书架。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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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城的秋天,比燕城更显萧瑟。
风大,干燥,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打在脸上生疼。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难得见到太阳。
陆燃的生活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调子。上课,训练,吃饭,睡觉。
规律,充实,甚至比以前更用功。专业课再难,她也咬着牙啃,一遍遍做题,一遍遍问老师问同学。
赛车训练更是投入,罗成联系的那场大学生入门赛就在十一月底,时间紧迫,
她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了强哥介绍的改装店或学校的工程训练中心,对着模拟器一遍遍练习,对着车一遍遍调试。
身体累到极点,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就会被暂时挤出去。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或者训练间隙喘口气的时候,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就会悄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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