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来访带来的那阵无形低气压,像梅雨季缠绵绵的潮气,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盘桓了两天。
陆燃变得比平时更加沉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连带着对孟沅准备的饭菜也兴致缺缺,扒拉几口就放下筷子。
补课时更是心不在焉,错误频出。
孟沅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询问,没有安抚,
只是依旧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沉默得像一块被雨水反复冲刷的礁石。
她把那盒柠檬糖放进了自己房间的书桌抽屉里,没有再拿出来。
第三天,那场酝酿在陆燃体内、混杂着情绪郁结和倒春寒余威的风暴,终于彻底爆发。
下午最后一节课时,陆燃就觉得头重脚轻,嗓子发干,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她强撑着听完课,拒绝了好友去打球的邀请。
她腿伤初愈,本也不宜剧烈运动,昏昏沉沉地走回出租屋。
钥匙插了几次才对准锁孔。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饭菜香传来,但她此刻闻着却只觉得反胃。
孟沅正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看到她回来,随口道:“洗手吃饭。”
陆燃没应声,把书包随意甩在墙角,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餐桌旁,
却没坐下,只是撑着桌沿,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不饿。”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孟沅放下盘子,看向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你脸色很差。”
“没事。”陆燃嘴硬,想转身回房,脚下却一个趔趄。
孟沅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手掌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被那滚烫的温度惊了一下。
“你在发烧。”孟沅的语气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的手顺势贴上陆燃的额头,那灼热的触感让她眉头皱得更紧。
“没有……”陆燃还想挣扎,却被孟沅半扶半强制地按坐在椅子上。
“别动。”孟沅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权威。
她转身去电视柜下面拿出家用医药箱,找出电子体温计。
“嘀”的一声,屏幕上显示出红色的数字:38.9℃。
高烧。
孟沅放下体温计,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发烧而脸颊潮红、眼神都有些涣散的女孩。
她嘴唇干裂,呼吸粗重,平日里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被病痛削弱了大半,
只剩下一种脆弱的、惹人怜惜的狼狈。
“回房间躺着。”孟沅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这一次,陆燃没有再反抗。
她确实难受得厉害,全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一样酸痛无力。
她任由孟沅搀扶着,踉跄地回到自己房间,瘫倒在床上。
孟沅跟进来,帮她脱掉鞋子和外套,盖好被子。
然后去卫生间拧了条冷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陆燃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她半眯着眼,看着孟沅在房间里忙碌。
看着她出去,又端着温水和小药片进来;
看着她弯腰试她额头的温度,那缕垂下的发丝几乎扫过她的脸颊;
看着她因为担忧而微微抿紧的唇线。
孟沅扶她起来吃药。
陆燃靠在她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单薄衣衫下传递过来的、稳定而令人心安的温度和力量。
她顺从地吞下药片,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睡一觉,发发汗。”孟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平时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陆燃重新躺下,感觉孟沅帮她掖了掖被角。
那动作轻柔而细致,带着一种她从未在母亲那里感受过的、纯粹的呵护。
也许是高烧让人的意志变得薄弱,也许是此刻的脆弱放大了所有感官。
陆燃看着孟沅准备离开的背影,一种强烈的、害怕被独自留下的恐慌攫住了她。
“孟沅……”她哑着嗓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孟沅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别走。”陆燃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恳求,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兽。
孟沅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走回床边,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我不走。”她平静地说,“你睡吧,我在这。”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最有效的安定剂。
陆燃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
她闭上眼睛,额头上冰凉的毛巾和身边那人沉静的存在,
像两道坚固的屏障,将她与外界的高热和不适暂时隔绝开来。
她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得并不安稳,噩梦和现实的碎片交织。
时而梦见自己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
时而梦见宋砚带着嘲讽的笑容挽着孟沅离开,
时而又是母亲在电话那头疲惫而模糊的叮嘱。
每一次她从混乱的梦境中挣扎着惊醒,总能第一时间看到床边那个安静坐着的身影。
有时在看书,有时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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