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墨渊城,死寂如坟。
残卷斋之外,那经纬金网构成的屏障灿若星河,死死抵住翻涌不休的蚀文黑潮。每一次撞击,都引得金网光芒明灭,发出低沉如闷雷的嗡鸣,屏障上流转的符文随之明灭,如同疲惫的星辰。残余的黑气如同无数条不甘的毒蛇,在金网外扭曲、嘶鸣,污秽阴冷的气息隔着屏障丝丝渗透,令空气都带着腐朽的铁锈味。
斋内,唯有粗重痛苦的喘息撕扯着寂静。
陆砚舟单膝跪在冰冷的碑石前,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水里捞出来。右臂自肩至手,裸露的皮肤下,那玄奥的河图腾纹灼亮深红狰狞,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滚烫的热流在经脉中奔突冲撞。他身体剧烈颤抖,全靠左手死死撑住地面,指尖抠入砖缝,留下暗红的血痕。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着胸腹间翻江倒海的钝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砚舟!”江白鹭的声音紧贴着他耳畔响起,带着强行压制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左臂的伤口因刚才的爆发彻底崩裂,蚀文黑血浸透了半幅衣袖,浓重的腥气混合着她身上清冽的汗意。她咬紧牙关,撑住陆砚舟滚烫沉重的身体,将自己的肩膀化作他最坚实的依靠。
陆砚舟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越过江白鹭苍白的脸,落在不远处那方青石砚上。砚池边缘,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丑陋的蜈蚣,蜿蜒爬过砚身,几乎将其一分为二。砚池深处,那点曾孕育星河般光华的幽蓝星纹,此刻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牵动着陆砚舟的心,带来比右臂灼痛更深沉的绝望——那是青石砚的本源在哀鸣,是他们赖以守护的基石正在崩毁。
“师傅…”他嘶哑的唇间溢出血沫,目光转向榻上气息微弱如游丝的苏玄青。老人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脸上笼罩着一层死寂的灰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寂静中——
屏障之外,翻涌的黑潮骤然一滞!
所有的嘶鸣、撞击,在瞬间归于死寂。一种更庞大、更纯粹的恶意,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凶兽睁开了眼睛,冰冷地锁定了残卷斋这片最后的孤岛。
金网屏障上,被黑潮反复冲击的某一点,空间猛地向内塌陷、扭曲!浓郁粘稠到极致的蚀文黑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掌疯狂挤压、揉捏、提纯!亿万蠕动尖叫的篆字被强行聚合,其核心的温度骤然攀升至恐怖的程度,散发出毁灭性的暗红光芒!
一截巨大、狰狞、纯粹由高度凝聚的蚀文黑气构成的矛尖,在扭曲的空间中心缓缓“生长”出来!矛身缠绕着污秽的血光与绝望的哀嚎,矛尖所指,正是残卷斋内气息奄奄的苏玄青!
“碍事的老狗,当灭!”
那悬浮的蚀文投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凝聚,空洞面具转向苏玄青的床榻,冰冷的精神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陆砚舟和江白鹭的脑海!投影的双手在身前做出一个合拢虚握的姿势。
那根凝聚了无边恶念与污秽灵韵的蚀文巨矛,如同挣脱了地狱束缚的孽龙,带着洞穿星辰、湮灭魂魄的恐怖威势,悍然刺向经纬金网屏障!矛尖过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空间都荡开肉眼可见的黑色涟漪!
“不!”陆砚舟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调动体内哪怕一丝灵韵去阻挡,回应他的只有右臂图腾灼烧神魂的剧痛和空空如也的丹田经脉。江白鹭猛地将陆砚舟向后一推,染血的雁翎刀已然横在身前,刀身嗡鸣,清冷的刀光试图凝聚,却在巨矛恐怖的威压下显得如此微弱,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她脸色惨白如纸,左臂的黑血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眼神却燃烧着不退半步的决绝。
就在那毁灭之矛即将撞上金网的刹那——
“咳…咳咳…”一声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咳嗽,突兀地在死寂的斋内响起。
如同枯叶摩擦的声音。
苏玄青,竟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浑浊不堪,瞳孔深处却似有两点沉寂万古的寒星骤然点亮。没有看那毁天灭地的巨矛,没有看绝望的弟子与女捕,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左手——那手中,紧握着一枚布满铜绿、布满蛛网般细密裂纹的青铜墨盒。
那盒子古老而残破,像从坟墓中挖出的陪葬品。
“呵…蚀文…也想…噬我薪火?”老人喉咙里滚出含混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布满裂痕的左手猛地一折!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断裂声!
那枚布满裂纹的青铜墨盒,竟被他枯瘦的手指,硬生生折成两半!断裂处,没有金属的碎屑,只有一股极其精纯、极其古老、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青金色墨气,如同被囚禁万载的精灵,骤然喷薄而出!墨气带着凛冽的青铜寒光,瞬间弥漫开来,散发出一种沉重、肃杀、斩断虚妄的锐利气息!
与此同时,苏玄青的右手,那只曾教导陆砚舟写下第一个“镇”字的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探出,一把抓住了陆砚舟跌落在地的点星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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