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墨渊城特有的潮湿水汽,刀子般刮过陆砚舟的面颊,却刮不散肺腑间翻腾的血腥气和心头沉甸甸的悲怆。他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江白鹭,跌跌撞撞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奔逃。身后,旧文庙方向传来的、被青铜牢笼束缚的蚀文巨像那不甘而狂怒的咆哮,穿透层层叠叠的屋舍,紧紧追摄着他们疲惫不堪的灵魂。
“咳…咳咳……”江白鹭猛地呛出一口血沫,身体剧烈一晃,左臂伤口处盘踞的黑气如同活物般悄然又向上蔓延了一丝,几乎要触及肩头。那蚀文带来的阴寒与腐蚀剧痛,正疯狂啃噬着她的意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她强撑着用右臂紧握的雁翎刀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刀锋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撑住!快到了!”陆砚舟的声音嘶哑低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迫。他一手紧紧箍着江白鹭的腰,另一只握着那支已然蜕变、通体流转着温润古朴青铜光泽的点星笔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笔杆沉甸甸的,不再是单纯的灵韵造物,更像一块承载了千钧重量的古碑碎片,冰冷的触感下,却隐隐传递着一丝源自苏玄青魂力的、微弱却坚韧的暖流——那是师父的馈赠,也是压在他心头的山峦。
他目光死死盯向前方街道的尽头。视野尽头,那片熟悉的街角,残卷斋小院上空笼罩着的、本应稳固的青色结界光幕,此刻竟如同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剧烈地摇曳着!原本清澈的青色边缘,正被一种粘稠、污浊的暗红色疯狂侵蚀、晕染,仿佛被泼上了肮脏的血墨!
“糟了!”陆砚舟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瞬间攫紧了他。乙九!那仓惶逃走的无字楼精英!他竟比他们更快!目标直指残碑!
“再快些!”江白鹭也看到了那被污浊红光侵蚀的结界,剧痛之下,一股狠戾之气从眼底迸发。她猛地一咬舌尖,强行压下眩晕,将身体大半重量倚在陆砚舟身上,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那摇摇欲坠的家园。
离得越近,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便愈发清晰密集。
如同千万只毒蜂同时振翅!残卷斋那低矮的院墙内外,早已被一片蠕动的黑潮彻底覆盖!密密麻麻的蚀文虫,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形如扭曲的文字,有的似爬行的蜈蚣,更有的如同不断分裂聚合的污秽墨点。它们层层叠叠,疯狂啃噬、冲击着那层岌岌可危的青色结界。每一次虫群的冲击,都让结界的光幕剧烈震颤,被侵蚀的暗红区域便扩大一分,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
院中,几道微弱的银光如同风中残烛,正艰难地左冲右突,试图阻挡虫群。然而在如此汹涌的虫潮面前,这几道灵纹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瞬间便被淹没、撕碎,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滚开!”陆砚舟怒目圆睁,暴喝声带着血沫喷出。他猛地将点星笔凌空挥出,不再是书写符箓,而是引动笔杆中那厚重古朴的青铜灵韵,狠狠向前一砸!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铜色光柱,如同沉重的攻城锤,悍然轰入院门处最密集的虫群!
青铜光柱所过之处,污秽的蚀文虫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枯叶,大片大片地化为焦臭的黑烟!硬生生在汹涌的虫潮中犁开一条冒着青烟的通道!然而,这点空隙瞬间又被后方涌上的虫群填补。
“进院!”江白鹭反应极快,在陆砚舟开路的瞬间,雁翎刀刀光暴涨,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刀意,清冷的刀芒卷向两侧试图合拢的虫群,为陆砚舟扫清侧翼。两人拼尽全力,几乎是撞开了院门,踉跄着冲入那被无尽虫鸣和污秽灵韵充斥的小院!
就在踏入院中的刹那,两人同时感到脚下一空!
整个小院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砖石碎裂,泥土翻涌!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凭空出现在院落中央!坑洞边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和浓烈的蚀文波动!
“陷阱!”陆砚舟心头警兆狂鸣,想要后退已然不及!脚下无处着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站稳了!”
江白鹭厉喝一声,在身体即将坠落的瞬间,猛地将全身仅存的力气灌注于右臂!她没有试图自救,反而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一掌拍在陆砚舟后心!
一股沛然的柔劲传来,将陆砚舟的身体猛地向前推去,险之又险地落向坑洞对面的安全地面!
而她自己的身体,却因这全力一推的反作用力,加速向下坠落!左臂伤口的黑气仿佛受到下方坑洞的牵引,骤然变得活跃狰狞!
“江白鹭!”陆砚舟惊骇回头,眼睁睁看着那抹染血的墨蓝身影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渊坠去!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就在江白鹭的身影即将被黑暗吞没的瞬间——
一道灼目的、狂暴的紫色电光,如同撕裂夜幕的狂龙,毫无征兆地从坑洞边缘炸开!不,那不是纯粹的雷电!那电光带着一股焚烧万物的灼热气息,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墨的深沉与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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