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瓶底那滴蓝黑色“血珠”的诡异扭动,如同某种来自九幽深处的活物在无声狞笑。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小院上空,连呜咽的夜风都仿佛被冻结了。陆砚舟握着冰凉的瓷瓶,那细微的蠕动感透过瓶壁传来,带着阴冷的滑腻,直钻心底。
“活…活的?”江白鹭的声音艰涩地挤出喉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看着那滴在瓶底缓缓变换着形态的粘稠液体,右臂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升。灵捕司处理过无数诡谲案件,但这种直接挑战认知的东西,依旧让她头皮发麻。
苏玄青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他死死盯着陆砚舟手中的瓷瓶,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震骇,更有一种深埋岁月尘埃下的、被重新撕开的恐惧。“不是活物…”老人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是‘意’…是蚀文污染中蕴含的…‘恶念’凝聚到了极致,近乎化生!当年…当年那些被彻底污染的守墨人,最后崩解时逸散的…就是这种东西!它们…它们会主动寻找新的宿主,污染灵韵,扭曲意志!”
“恶念化生…”陆砚舟喃喃重复,只觉得手中的瓷瓶重逾千斤。这不仅仅是污染,是毒,更是拥有“意志”的诅咒!难怪青石砚会“流血”,难怪光网会激烈对抗!这蚀文,本身就是一种侵蚀性极强的“活毒”!
“此物…绝不能再留于世!”苏玄青眼中厉色一闪,枯瘦的手掌抬起,一股无形的沉重压力瞬间锁定了陆砚舟手中的瓷瓶。毁灭!必须立刻毁灭!这是老人此刻唯一的念头。
“等等!苏老!”陆砚舟猛地握紧瓷瓶,后退半步,眼神却异常坚定,“不能毁!”
“你!”苏玄青怒目而视,胸膛剧烈起伏。
“这‘活毒’固然凶险万分,”陆砚舟迎着老人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但它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直接接触、研究的蚀文核心样本!它的活性、它对灵韵的反应、它对星髓金络的‘畏惧’…这些都是无价的情报!毁了它,我们就真成了瞎子!下一次再遇到能引动蚀文的高手,难道还要用命去试错吗?”他喘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风险!我会用最稳妥的方式封存它!置于青石砚的压制范围内,以星髓金络时刻监控!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苏玄青看着青年苍白脸上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对力量的贪婪,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知欲和沉重的责任感。老人抬起的手,终究是缓缓放了下来,化作一声沉重得仿佛能压垮脊梁的叹息,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突然爆发,苏玄青猛地捂住嘴,指缝间竟渗出刺目的鲜红!方才强行收束蚀文黑气与“活毒”,显然牵动了他本就沉重的旧伤。
“苏老!”陆砚舟和江白鹭同时惊呼,抢步上前。
“无妨…老毛病…”苏玄青摆摆手,声音虚弱,咳得撕心裂肺。他颤抖着从怀中摸索,掏出一个陈旧的皮质药囊,倒出几粒蜡封的朱红色丹丸,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药囊被带出时,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磨损严重的暗黄色纸张,也随之飘落在地。
陆砚舟眼疾手快,在江白鹭搀扶苏玄青的瞬间,弯腰拾起了那张纸。纸张入手坚韧,触感奇异,非帛非革,倒像是某种古树的韧皮。他下意识地展开。
映入眼帘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笔触古朴遒劲的墨线图!画面中央,赫然是一头威猛无俦的墨色巨獒!它并非实体描绘,而是由无数流动的、仿佛蕴含生命力的墨迹构成!巨獒昂首向天,利爪箕张,獠牙毕露,一股扑面而来的凶悍与守护之意几乎要破纸而出!在图卷一角,以蝇头小楷写着几行注释:
“灵韵赋形,非止于意。凝神聚魄,以墨为骨,以韵为血。形神兼备,可通幽明。——录《灵枢注疏·残页》”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识海!陆砚舟死死盯着那幅墨獒图,又猛地抬头看向手中紧握的青石砚,再回想起方才光网中星髓金络与蚀文黑气激烈对抗、相互湮灭的景象…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心神!
泼墨凝形!他之前施展的“泼墨凝形”,只是最粗浅的灵韵塑形,徒有其表,脆弱不堪,只能短暂困敌。而这图卷所载的“灵韵赋形”,却是要将自身灵韵与媒介(墨)完美融合,赋予其临时的“形”与“神”,使之具备真正的攻防之能!这不正是对抗蚀文“活毒”的一种可能吗?用可控的、纯净的灵韵,塑造出具有克制之力的“活形”!
“苏老!这…这是什么?!”陆砚舟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将图卷递到苏玄青面前。
苏玄青喘息稍定,瞥了一眼图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追忆,也有痛惜。“…《灵枢注疏》…上古守墨人探索灵韵本源的残篇…早已失传。这张‘墨獒镇邪图’,是老夫年轻时偶然所得,乃其中‘灵韵赋形’篇的入门图示…当年激进派曾妄图以此道强行驾驭、甚至模仿蚀文之力,最终…万劫不复…”他语气沉重,带着警告,“此道凶险,极易迷失于力量表象,反被灵韵反噬,沦为只知破坏的傀儡。砚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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