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墨线绷如琴弦,在穿堂风中嗡鸣震颤,死死缠缚住那疯狂挣扎的蚀文纸人。腥臭黑烟从灼烧的焦痕处嗤嗤冒出,纸人扭曲的惨白面孔上,暗红蚀文疯狂蠕动,发出无声的尖啸。陆砚舟手腕稳若磐石,笔尖悬定,周身沉凝的气息与那缕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墨线浑然一体。
“好!”一声清叱如裂帛!角落里的江白鹭动了。她虽内伤牵制,身形稍滞,但刀光却比思绪更快!雁翎刀化作一道冷冽寒月,贴着陆砚舟身侧惊鸿掠过,精准无比地斩向墨线缠绕的核心——那纸人胸口一枚扭曲得最厉害的暗红蚀文!
刀锋未至,凛冽的破邪灵韵已先一步刺入!
嗤啦——!
如同撕裂朽帛。那核心蚀文应声而碎!纸人周身疯狂蠕动的蚀文瞬间僵直、黯淡,紧接着整个惨白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软塌塌地垂落下来,被那缕朱红墨线吊在半空,迅速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捧带着火星的灰烬,簌簌飘落,又被灌入的冷雨彻底浇灭。
斋内只剩下风雨呼啸和烛火噼啪的声响。江白鹭收刀回鞘,动作干净利落,只是呼吸略显急促,额角渗出细汗,显然这一刀对她受伤的经脉负担不小。她看向陆砚舟,清冷的眸子里映着摇曳的烛光,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几分惊异与探究。那缕细丝……竟真能定住甲等杀手放出的妖物?
陆砚舟缓缓收回笔,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方才生死一线的爆发与此刻心境的强行收束,带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他看着地上那滩迅速被雨水冲刷开的黑灰,心头并无喜悦,只有沉甸甸的紧迫。这只是对方派来试探、甚至可能只是传递信息的爪牙,真正的威胁,在慈安堂!
“止水之境,初窥门径。”苏玄青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踱步过来,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灰烬,又落在陆砚舟脸上,“抽丝之技,算你勉强过关。但守墨守墨,光是‘抽丝’做网,困不住真正的豺狼虎豹。要守一方净土,需有泼墨成墙的根基!”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斋外风雨交加的庭院。“去,院中石台。净手,焚香。取最普通的松烟墨,练‘泼墨凝形’!”
“现在?外面…”陆砚舟看向窗外泼天大雨。
“正是此刻!”苏玄青截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风雨如晦,邪祟环伺,正是磨砺‘守心’之时!心若不定,给你晴空朗日也是白搭!速去!”
陆砚舟深吸一口带着雨腥味的冷气,不再犹豫。他快步走到角落的水盆边,舀起冰冷的清水,仔细净手,洗去指尖沾染的朱砂和方才激荡的余韵。又从香案取过三支细细的线香,就着烛火点燃。青烟袅袅升起,带着宁神的淡香,在潮湿的空气中艰难地盘旋。他对着虚空(或是心中那传承的“墨痕”)默默一拜,将香插入香炉。做完这一切,他拿起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普通松烟墨锭和一方小瓷碟,推开残破的斋门,踏入风雨之中。
庭院不大,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油亮。中央一张磨盘大小的青石圆桌,便是苏玄青所指的“石台”。雨水密集地敲打着石面,溅起细碎的水花。陆砚舟将墨锭放入瓷碟,又取了些雨水,借着石桌一角稍能避雨的地方,开始研磨。松烟墨不如朱砂明艳,色泽乌沉,墨液在瓷碟中化开,带着一股沉稳的草木灰烬气息。
风雨扑面,寒意刺骨。陆砚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努力摒弃杂念,回忆苏玄青在斋内演示的“引、固、塑”三诀。他沉腰立马,右手五指虚握,如同抓住一支无形巨笔,灵犀之眼内敛,心神专注于指尖与瓷碟中那乌沉墨液的感应。
“引!”
他心中默念,意念催动,灵韵自指尖涌出,试图沟通墨液。瓷碟中,乌黑的墨液猛地一颤,一道比之前朱砂墨线粗壮数倍的黑亮墨流被强行牵引而出,悬停在石台上方尺许!成了!
然而,这成功的喜悦只维持了一瞬。心神因这“成功”而微澜,意念稍分,对那汹涌引出的墨流控制力顿时暴跌!
“固!”他急忙催动意念压缩。
迟了!
那粗壮的墨流失去了精微的约束,如同脱缰的野马,又像是被惊扰的乌贼,“噗”地一声巨响,狠狠砸在湿漉漉的青石桌面上!
哗啦——!
乌黑的墨汁如同炸开的烟花,四散飞溅!冰冷的墨点劈头盖脸,瞬间染黑了陆砚舟的衣襟前摆、袖口,甚至有几滴溅到他下巴上,狼狈不堪。石桌中央,只留下一个边缘狼藉、墨汁横流的污黑墨团。
“噗…”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廊下传来。陆砚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江白鹭。她不知何时已抱着刀倚在门框边,雨水打湿了她半边肩膀,她却浑不在意,清冷的眸子看着他满身墨点的窘态,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冲淡了眉宇间的凝重。这笑意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陆砚舟脸上发烧,顾不得擦拭,心中懊恼。引是引出来了,但力道太猛,心神不够凝练,后续的“固”与“塑”根本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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