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舟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锚,死死锁定了那个身影。那舞姬似有所感,旋身回眸的刹那,空洞无物的视线隔着重重人影,竟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那张精心描绘的、艳若桃李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纯粹由肌肉牵拉形成的诡异弧度,僵硬而冰冷。
不能再等了!
陆砚舟手腕一翻,袖中滑出点星笔,笔尖迅疾无比地在自己面前琉璃盏中残余的酒液里一蘸!澄澈的酒液瞬间被笔尖灵韵浸染,化作一团凝练如墨汁的玄黑灵光!他屈指一弹——
嗤!
那点墨珠如离弦之箭,并非射向舞姬,而是直射主舱中央那盏最大的琉璃莲花宫灯!
“嗯?”主位上的水阁主事正举杯欲饮,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得一愣。
墨珠精准击中灯盏底座!
“噗”一声轻响,墨珠爆开!没有火光,没有巨响,只有一道无声无息、却瞬间扩散至整个主舱的淡金色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所过之处,空气中仿佛被涤荡了一遍,所有驳杂的灵韵光影都为之一清!这正是陆砚舟以点星笔灵韵书就、融入酒液的“显”字符箓!
淡金涟漪掠过那竹骨舞姬的刹那——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薄纸!
舞姬脸上那层艳若桃李、吹弹可破的“肌肤”,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生气,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宣纸,沿着她僵硬的五官轮廓,整张“脸皮”竟如同被无形之手掀起,轻飘飘地、完整地脱落下来!
“啊——!”靠近的几个宾客看得真切,惊骇欲绝的尖叫瞬间撕裂了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面皮之下,并非血肉模糊的恐怖景象,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张打磨得极其光滑、泛着檀木特有暗沉光泽的空白脸孔!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唇!只有一片浑然一体的、死寂的木质平面!如同一个尚未点睛的劣质人偶头颅!
“妖…妖怪!” “鬼啊!” 席间顿时大乱,杯盘倾倒,酒水四溅,宾客惊恐万状地向舱门涌去!
那“空白脸”的檀木头颅微微转动,“看”向引发骚乱的源头——陆砚舟。它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脱落的面皮,或者说,那层皮囊对它而言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它那平滑的木质面孔中央,猛地裂开一道漆黑的口子,越张越大,如同撕裂的幕布!
没有声音,只有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骤然从那裂口中爆发!裂口内部,并非血肉腔体,而是翻滚涌动的、浓郁得化不开的墨色漩涡!漩涡深处,一幅极其熟悉的画卷景象正飞速展开——正是这流觞水阁画舫主舱!雕梁画栋,宾客满座,丝竹悠扬,甚至连惊慌失措的人群都纤毫毕现,只是那画面带着一种诡异的、凝固的艳丽色彩!
“不好!画境入口!” 混在乐师群中的苏玄青脸色剧变,一直搭在琵琶焦尾琴轸上的手指猛地一勾!
铮——!
一声清越如裂帛的琵琶弦音骤然炸响!这声音并不宏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尖叫和混乱!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青色音波以苏玄青为中心,如同水纹般荡漾开去,撞向那裂开的墨色漩涡!
轰!
青白二色灵韵在裂口处剧烈碰撞!墨色漩涡的扩张之势猛地一滞!那淡青音波如同坚韧的网,死死抵住画境的吞噬之力,为舱中众人争取了刹那的时间!
“快走!” 陆砚舟厉喝,同时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点星笔在空中疾书,数道凝练的“御”字符箓金光闪闪,飞向几个被吸力扯得离地飞起的宾客,试图将他们拉回。
然而,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一个跑得最慢、离那裂口漩涡最近的胖商人,被逸散出的墨色气息扫中了手臂。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上的红润血色如同被水洗去的劣质颜料,飞速褪去!皮肤、血肉、甚至骨骼的质感都在消失,变得扁平、苍白,最后竟完全变成了一张粗糙的、画着潦草衣纹和惊恐表情的……纸片!这纸片人失去了所有支撑,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被那裂口漩涡瞬间吸了进去,融入了漩涡深处那幅凝固的《流觞夜宴图》中,成为了画中一个定格在惊惶表情上的平面人影!
“褪…褪色了!变成纸了!” 目睹这恐怖一幕,人群的恐慌彻底引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更加疯狂地向舱门挤去,踩踏、哭嚎声震耳欲聋。
更糟的是,主舱角落,那些被宾客撞倒、无人顾及的乐师们遗落的乐器——琴、瑟、箫、笛——在方才苏玄青那一声裂帛弦音和此刻混乱灵韵的刺激下,竟自发地嗡鸣起来!不成调的、尖锐刺耳的噪音如同魔音灌耳!这噪音仿佛带着某种扭曲的魔力,舱内泼洒的酒液、倾倒的墨汁、甚至墙壁上悬挂的装饰画作,都在噪音中蠕动起来!
嗤嗤嗤…!
无数细小的、如同墨汁凝聚而成的黑色飞虫,从这些液体和画作的色彩中钻出!它们形如扭曲的文字碎片,长着细密的獠牙,振翅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汇成一股股黑色的浊流,铺天盖地般扑向混乱的人群和正在抵御画境吞噬的陆砚舟、苏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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