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首文魔凝聚的鬼面发出无声尖啸,整个地下空间的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被冻结的墨汁。那并非声波,而是纯粹的灵韵冲击,携着蚀文最本源的恶意与饥渴,直扑铁笼。
陆砚舟瞳孔骤缩,怀中残碑拓片似有灵性,嗡鸣震颤,炽热的金光瞬间喷薄而出,不再仅仅护持自身,而是如同一道流动的液态黄金,猛地卷向铁笼中的江白鹭。金光在她身周急速凝结,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古拙钟形虚影,钟体表面隐约浮现着与残碑同源的玄奥纹路——那是拓片蕴含的守护之力被极限激发。
“铛——!”
无声的冲击撞在钟形虚影上,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虚影剧烈摇晃,金光四溅,如同被巨锤砸中的古钟。陆砚舟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血丝,点星笔死死抵在拓片之上,灵韵疯狂输出。江白鹭身处钟影之内,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和窒息感穿透金光,直刺神魂,眼前阵阵发黑,仿佛连思考的能力都被冻结、抽走。
鬼面一击未竟全功,发出愤怒的嘶鸣,无数头颅虚影扭曲着,再次汇聚起更庞大的蚀文之力,就在这时。
“叮铃铃……”
一串清脆如风铃的童音毫无征兆地响起,穿透了鬼面的嘶鸣与金钟的余响,突兀得令人心悸。声音来自青铜星盘下方。
只见九道小小的、半透明的身影,如同从星盘底座流淌出的月光,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形。是九个穿着旧式儒童短褂的孩童,身形朦胧,面容模糊不清,唯有手中提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白光。这本应是承载文运枢机灵韵的纯净化身,此刻却透着诡异。他们的瞳孔深处,并非孩童应有的清澈,而是翻滚着粘稠、蠕动的墨色——蚀文的污染已深入灵韵核心。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童音整齐划一,吟诵着蒙学开篇的《千字文》。然而本该清朗开蒙的句子,从他们口中吐出,却带着一种梦呓般的呆滞和冰冷的粘腻感。每一个字音落下,空气就沉重一分,无形的灵韵丝线从他们手中的灯笼蔓延开来,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带着催眠与侵蚀力量的网,缓缓罩向陆砚舟和鬼面所在的区域。这网的目标,赫然是同时压制两者。
陆砚舟的压力骤然减轻,鬼面的嘶鸣也被童谣压制得低沉下去。但这并非生机,而是更可怕的陷阱。童谣的音调开始扭曲,稚嫩的声线里糅杂了若有若无的怨毒: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考不中呀……名不扬……”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一把火呀……烧个光……”
陆砚舟心神剧震,他试图运转《墨引诀》稳住心神,以自身守墨灵韵去安抚、导正这些被污染的枢机童子。然而,当他的意念刚刚触及那扭曲的童谣灵韵之网。
眼前的一切骤然崩塌。
刺鼻的焦糊味猛地钻入鼻腔,呛得他几乎窒息。不再是冰冷的地下室,而是置身于一片燃烧的火海,四周是堆积如山的书籍、试卷,在跳跃的火焰中痛苦地蜷曲、化为灰烬。一个穿着破烂儒衫的背影跪在火堆前,身形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那呜咽声逐渐拔高,变成了野兽般的嚎哭,充满了绝望、不甘和滔天的怨恨。
“十年寒窗……一场空,一场空啊——!”
那背影猛地回头,陆砚舟看到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团由焚毁的试卷灰烬和炽烈怨念凝聚成的、扭曲燃烧的火球,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他,火舌构成的嘴巴无声地开合,传递着焚毁一切的疯狂意念。这落榜书生焚烧的不仅是试卷,更是自身残存的神智与希望,最终化为蚀文滋生的养料。
蚀文的力量趁虚而入,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幻象带来的精神缝隙,狠狠钻向陆砚舟的识海深处,那并非直接的攻击,而是将一种深沉的、对学识与文脉的否定、对自身价值的怀疑、对未来彻底的绝望,强行灌注进来。点星笔上的光芒瞬间黯淡,笔杆上甚至悄然浮现出一丝细微的墨色裂纹。他构筑的金钟虚影也随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陆砚舟!”一声清冷的厉喝穿透幻象的火焰与嚎哭,如同冰泉灌顶。
是江白鹭,她虽被困金钟之内,承受着双重压力,却始终紧盯着陆砚舟的状态。见他眼神涣散,点星笔灵光不稳,立刻意识到他陷入了可怕的灵韵幻境。没有丝毫犹豫,她不顾左臂蚀纹因强行催谷而带来的钻心剧痛,右手猛地一拍地面,身体借力旋身而起,脚尖精准地勾起地上的雁翎刀。
“给我——醒过来!”
刀光乍起,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凝聚了江白鹭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灵韵与意志的、决绝无比的一斩,刀锋撕裂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精准无比地劈向离铁笼最近的一个童子手中的灯笼。
灯笼应声而碎,并非实物破碎的声响,而像是一个水泡被戳破。提灯童子小小的身影猛地一僵,脸上呆滞的吟唱表情凝固,随即如同沙雕般溃散开来,化作点点细碎的、带着微弱白光的灵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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