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倒悬,狠狠砸在墨渊城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混沌的白烟。残卷斋门檐下,陆砚舟托着显迹符的手微微发沉,清蒙符光在狂暴的雨幕里艰难撑开一片小小的、摇曳的领域。符光边缘,无数绷得笔直的透明丝线,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琴弦,在雨水中折射出妖异的微光,无视风雨阻隔,齐刷刷射向城池中心那座巍峨的金色高塔——文运塔。
塔尖的金光在铅云和暴雨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只冷漠俯瞰众生的巨眼。
“文运塔…”江白鹭的声音被雨声打碎,又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重新凝聚,右手死死扣住断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好一个文脉中枢,藏污纳垢的源头。”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浸透了肩头的绷带,晕开一片刺目的淡红。
陆砚舟沉默着收回点星笔,笔尖那点沾染了丝线寒意的霜晶早已消失,但那股阴冷粘稠的侵蚀感依旧盘踞在指尖,挥之不去。他目光沉沉地锁住雨幕深处那座金塔,那里汇聚的恶意丝线,如同无数条毒蛇,正贪婪地吮吸着整座城的文运与生机。“走!”他声音不大,却穿透雨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两道身影毫不犹豫地冲入倾盆大雨。雨水冰冷刺骨,瞬间将两人浇透。陆砚舟左手紧托显迹符,符光如同暴风雨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孤舟,艰难地映照着脚下湿滑的石板路和空中那些绷直飞射的透明丝线,指引着方向。江白鹭紧贴他身侧,右手按刀,吊着的左臂尽量缩在身侧,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地扫视着四周雨幕覆盖的街巷与屋宇。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溅起冰冷的水花。
越是靠近文运塔所在的城中心区域,那汇聚的透明丝线就越是密集,几乎在符光映照下形成一片朦胧、扭曲的光带,直刺塔身。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也愈发沉重,仿佛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雨幕深处窥视。
终于,穿过最后一条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幽光的窄巷,眼前豁然开朗。
城主府威严的轮廓在暴雨中矗立,而它旁边,便是那座高耸入云、塔身流转着庄严金光的文运塔。塔基由巨大的青金石砌成,此刻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如镜。塔身飞檐斗拱,在暴雨中沉默地指向阴沉的天空。
然而,在距离文运塔基座尚有十丈远的地方,陆砚舟猛地停住了脚步,手臂横抬,拦住了紧跟其后的江白鹭。
“有东西。”他声音紧绷,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片看似寻常的滂沱雨幕。
符光摇曳着向前延伸,照亮了前方。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符光边缘与前方雨幕的交界处,那倾泻而下的密集雨线,竟在距离塔基十丈左右的空间,骤然悬停,亿万颗豆大的雨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凝固在空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构成了一道完全由静止雨水形成的、厚达数尺的透明巨幕,雨幕内部,水珠晶莹剔透,保持着坠落瞬间的动态,却诡异地静止着,纹丝不动,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雨幕之外,依旧是瓢泼喧嚣,水流如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内外彻底割裂。
“雨障!”江白鹭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违背常理的景象,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让人心底发寒。这绝非自然之力。
陆砚舟指尖微动,一缕极细的灵韵丝线从点星笔尖无声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道静止的雨幕。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寒冰,灵韵丝线在接触雨幕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刺耳的锐鸣,前端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冻结、粉碎,化作几点微弱的灵光消散。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排斥意志的波动从雨幕深处反弹回来,震得陆砚舟手腕一麻,显迹符的光芒也剧烈地明灭了一下。
“很强的禁制,”陆砚舟脸色凝重,“蕴含排斥与凝固之力。”
“管它什么禁制!”江白鹭眼中厉色一闪,断臂的剧痛和连日压抑的怒火在此刻轰然点燃。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积水四溅。右手瞬间拔刀。
断刀出鞘的龙吟竟短暂地压过了漫天雨声,刀身那古朴的绿纹在暴雨中骤然亮起,流淌出熔金般炽烈的光芒,她腰身发力,仅凭右臂挥动这柄沉重的利器,断刀划破雨帘,带起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挟着江白鹭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志,狠狠斩向那道凝固的雨幕屏障。
断刀的金光与静止的雨幕悍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嗡鸣,仿佛巨锤砸在了万载玄冰之上。
碰撞的中心,金光与静止的雨水剧烈激荡,无数悬停的水珠在这一刻轰然炸裂、汽化,而在那炸开的白茫茫水汽之中,无数扭曲、古老、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暗金色篆文骤然浮现,它们并非实体,如同烙印在虚空中的印记,密密麻麻,相互勾连,构成一个庞大而繁复的阵图核心,整个静止的雨幕屏障,都因这一刀的斩击而剧烈地波动起来,表面荡开一圈圈急促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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