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墨锭在江白鹭染血的断掌里泛着温润的暗光,陆砚舟的灵犀之眼骤然刺痛——这墨锭的灵韵里,藏着与李昀陶砚同源的文心印记,那是独属于李秀才的、带着松节油清香的笔意。而画皮娘子当初交给他的那枚“证物”,虽形似却毫无这般鲜活的印记,反倒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属于无字楼的蚀文残息。
“这才是真的……”陆砚舟指尖抚过墨锭边缘,那里刻着极小的“昀”字,是父亲给儿子的私印。他猛地抬头望向墨池对岸的迷雾,画皮娘子的幻象曾在那里消散,此刻想来,她提供的所谓“陈铎与李秀才交易的证据”,从一开始就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江白鹭的断腕处突然渗出黑血,将墨锭染得斑驳。她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后背的灰败之色竟顺着脊椎向心口攀爬了半寸。陆砚舟急忙将残碑碎片按在她后心,金色灵韵涌入的刹那,他听见江白鹭齿间溢出模糊的字句:“……别信她……”
“谁?画皮娘子吗?”陆砚舟追问,却只换来更深的昏迷。他将墨锭小心收好,目光落在江白鹭裸露的小臂上——那蛛网状的金纹在灵韵滋养下稍稍平复,却仍像苏醒的蛇,盘踞在筋骨之间。苏玄青曾说过,守墨人血脉在极致危机时会被动觉醒,只是江白鹭这反应,未免来得太巧,又太惨烈。
周书堂挣扎着挪过来,怀中的李昀仍未苏醒,少年眉心的七彩纹路却比先前淡了些。“陆先生,”老秀才声音嘶哑,“这墨……我认得。李秀才当年为了研制不褪色的松烟墨,在城外竹林搭了窑,整整三年……”
“竹林?”陆砚舟心头一动,陈铎遁走的暗渠入口,恰好就在城西竹林方向。他突然想起画皮娘子提供的交易地点,正是那片竹林深处的废弃窑厂。原来从那时起,所有线索就被巧妙地串联起来,引着他们一步步踏入陈铎与画皮娘子共同织就的网。
就在这时,墨池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水中升起——画皮娘子穿着那件水绿色的罗裙,鬓边簪着的珠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看着陆砚舟手中的墨锭,嘴角勾起惯有的妩媚笑容,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陆先生果然聪慧,”画皮娘子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这才是李秀才耗尽心血的‘万年青’墨,可惜啊,终究成了别人的嫁衣。”
陆砚舟将江白鹭护在身后,青石砚悬浮在身侧,虽布满裂痕,却仍散发着净化灵韵:“是你给陈铎的赝品?为什么?”
“为什么?”画皮娘子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水面,激起的涟漪里浮现出陈铎的脸,“你以为无字楼是那么好摆脱的?他们握着我的生肌绢,我若不照做,这身皮囊早就成了饿鬼的点心。”她向前飘了半尺,水绿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带着画意的脚印,“把墨锭给我,我告诉你如何压制江校尉体内的蚀文,这交易很划算。”
陆砚舟没有动,灵犀之眼让他看清了画皮娘子灵韵中的异常——她的虚影边缘缠着极细的墨色丝线,那丝线延伸至墨池深处,与陈铎遁走时留下的气息同源。这不是胁迫,更像是某种共生契约。
“陈铎许了你什么?”陆砚舟缓缓举起青石砚,“是定魂墨,还是能让你脱离画作的方法?”
画皮娘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虚影突然变得扭曲:“你知道得太多了!”她猛地挥手,无数画轴从水面涌出,展开的画卷里飞出各式各样的精怪——有笔冢见过的秃锋刀鬼,也有墨魇的残肢,甚至还有几只与陈铎操控的纸傀符人相似的纸人。
“护好他们!”陆砚舟对周书堂低喝一声,同时将残碑碎片嵌入青石砚的裂痕中。砚台发出嗡鸣,净化灵韵顺着地面蔓延,那些冲出画卷的精怪一触到金光便发出惨叫,化作漫天纸灰。
画皮娘子没想到他能瞬间融合残碑与青石砚的力量,虚影变得更加稀薄。她不甘地嘶吼一声,最后一幅画轴展开,里面竟浮现出李昀父亲的身影——青衫书生被困在炼丹炉里,正绝望地拍打着炉壁。
“爹!”昏迷的李昀突然尖叫着睁眼,眉心的七彩纹路再次亮起,他不顾一切地扑向画轴,“放了我爹!”
“李昀!”陆砚舟想去拉他,却被画皮娘子抓住机会。一道由浓墨凝聚的长鞭抽向他后心,那里正是青石砚无法覆盖的死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微弱的刀风从侧面袭来,恰好斩断墨鞭。江白鹭不知何时醒了,正用仅剩的左臂握着斩厄刀,刀尖拄地支撑着身体,后背的灰败之色已蔓延至脖颈,却硬是凭着一股狠劲逼退了画皮娘子的虚影。
“滚。”江白鹭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画皮娘子的虚影看看她,又看看陆砚舟手中的青石砚,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墨池里。水面恢复平静,只留下那枚被李昀死死抱住的画轴,此刻已变成一张空白的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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